二七
“關皮皮,”賀蘭靜霆冷冷地說,“你若想和我坐在一起,身上就不能有任何皮的東西。聽明白了沒有?”
“皮又怎麼啦?難道你是動物保護主義者?哦!我明白了,你哪裏是什麼動物保護主義者,你就是一隻動物!”
“你說什麼?”
“我明天就買件狐皮大衣。”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一聽這話,賀蘭靜霆的臉頓時陰沉下來,他的雙手忽然間就鐵鉗般地掐了過來,掐住了她的脖子。倒沒開始用力,卻足以讓皮皮魂飛魄散。
賀蘭靜霆的話音還是很平靜,平靜中帶著威脅,一字一字地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皮皮欲哭無淚、欲喘無氣:“我……我想說的是:恕……恕我眼拙,看來……你真是……一位狐狸。”
14
“你若是肯乖乖地聽話,我今天就不為難你。”見她話音裏分明在討饒,賀蘭靜霆鬆開了手,居然還很紳士地替她整理了一下拉歪掉的領子。
皮皮在心裏咬牙切齒地罵,暴君啊暴君。
暴君的臉上還留著勝利者的笑容,卻不料鼻樑間驀地一輕,墨鏡已被皮皮摘掉了,緊接著,垃圾桶的蓋子翻動了一下。
“我的眼鏡呢?”臉又沉了下去。
“你扔了我的東西,我也扔你一樣東西。”皮皮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抱著胳膊,挑釁:“平衡平衡。再說,你不戴眼鏡更英俊,是真的。”
“……”
其實皮皮是想看一看賀蘭靜霆不戴眼鏡會是什麼樣子。或者說,他的眼睛在白天會是什麼樣子。會一直閉著嗎?抑或是半睜著,露出大半的眼白?
然後,她又有一點點失望。
因為賀蘭的眼睛和常人並沒有很大的不同。瞳孔很大,幽深的,黑不見底的,像一道時光隧道。但他凝視著她的時候,視覺中沒有任何焦點,目光甚至都不移動,又的的確確像個盲人。任何人看見了這樣的一雙眼睛都會覺得很好看,同時也會覺得他的視力肯定有問題。
對峙了片刻,賀蘭靜霆忽然垂目,看得出他想發火,但盡量克製自己。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向垃圾桶,揭開桶蓋,伸手在桶裏摸了一陣,找到眼鏡,用手擦了擦,戴了回去。
皮皮眼疾手快地跟了過去,也想乘機把自己的鞋子提溜出來,卻被賀蘭靜霆不客氣地一掌按住:“快開始了,咱們得走了。”
他不再提眼鏡的事,卻一把牽住了她的手,而且握得很緊。
皮皮甩了兩下,甩不掉,不肯移步:“沒鞋子我怎麼走啊?”
“地上不是鋪著地毯嗎?”
“可我的腳還是痛啊。”
“我扶著你。”他的嗓音很溫存,“如果你不想走,讓我抱你上去,也可以。”
這話皮皮聽得直起雞皮疙瘩,她提起塑料袋,抽身就往門外溜:“誰說我不想走了。走就走。”
“你看,你走得不是挺快的嗎。”賀蘭靜霆快步跟上,不忘記恭維一句。
他們的座位在靠走廊的第一排,皮皮無比鬱悶地發現汪萱和蘇誠就坐在她的右手邊,中間隻隔兩個空位。
看得出,拍賣廳原是個小型禮堂。雖是臨時佈置,卻佈置得十分豪華。客人陸續落座,又互相寒暄。除了一位錄相師的,幾乎沒有別的記者。
將皮皮送到座位之後,賀蘭靜霆便被一個熟人叫去寒暄了。她開始不安地看表,急切地期待那兩個空位的客人早日到來。
而那兩個位子,竟然一直空著。
她低頭翻開採訪本,本子是新的,上麵什麼也沒有。汪萱的咄咄逼人讓她芒刺在背。為什麼生活會那麼不公平呢?她不由得想起了高中的那些日子,想起了小菊和佩佩,想起了她們一起打的那一架。那是皮皮平生唯一的一次打架。她被汪萱揍得很慘,手臂和胸口都青紫了,回家還要瞞著大人。後來見了她也繞開走。那一次以後,她們互相憎恨,再也沒有說過話。
可是一見到汪萱,皮皮在工作中好不易培養出來的一點自信心頓時消失殆盡。
她又成了高二七班的差生。
正思索間,想不到汪萱忽然開了口:“皮皮,聽說你分到了C城晚報?”
皮皮抬頭看了她一眼:“嗯。”
不會吧。汪萱不會這麼快就不記前嫌了吧?還是說,她們已經成熟了,要作成人間的對話?
“多久了?”
“快兩年了。”
“怎麼還是實習記者?” 汪萱看自己的指甲,慢悠悠地說,“現在的總編不是杜文光嗎?我認識他。他和蘇誠挺熟的。”
“哦。”
“上個月的校友會,你怎麼沒來?”
校友會。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皮皮心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