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一年後,齊貴妃順利產下一名小公主。三日之後,小公主於繈褓中夭折。
容澈站在未央宮中,齊晏在層層白紗之後,懷中抱著小公主已經冷卻了的屍身。
容澈抿唇,埋在寬袖之下的手掌緊握成拳,半晌,又有些無力的鬆開,他開口,語氣裏是隱忍的溫柔:「阿晏……我們還會再有一個孩子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晏放下手中屍身,緩緩地轉身,穿過層層白紗朝他走過來。她走近看著他,眼神很是疲憊,她說:「容澈,我累了,不想再跟你置氣了。」
容澈定定的看著她,向來清冷的眉眼裏刹那間冰消雪融,春暖花開,好看的不可思議。
次年,罪臣齊修之女齊晏無家族無子嗣,卻一舉封後,寵冠六宮。
……
火,鋪天蓋地的大火,火舌舔舐著南詔國宮闈之內的每一寸土地。宮人驚慌失措,四散逃離,整座皇宮屍橫遍地,哀鴻遍野。
而容澈隻是安靜的坐在沉心殿內,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遠處,有環佩叮噹之聲傳來,殿門被推開,容澈淡淡的笑了一下,連頭都沒抬:「朕的皇後來了。」
齊晏的腳步微微停滯了一下,這麼多年來,這還是容澈第一次在她麵前自稱為朕。
「今日容澈無子無女,國破家亡,烈焰焚身。皇後……可滿意了?」容澈抬頭,眉眼俱如初見時清冷高華,語氣很平靜,竟然還隱隱的攜了幾分溫柔。
齊晏猛地抬頭看他,眼底是一片不可置信:「你……都知道?」
卻見容澈不慌不忙的仰頭飲下一盞烈酒,唇角勾起一絲溫柔笑意:「不知皇後指的,是你親手摔死小公主,還是暗地裏串通雲國世子,密謀叛國呢?」
「喀嚓」一聲,是齊晏手中白玉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的聲音。她開口,聲音尖銳鋒利:「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不一早就殺了我?」
容澈不語,視線望向擺在麵前的那盤已然佈滿灰塵的殘局,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因為……我總以為你會回頭,總以為……你狠不下心這麼對我。」
「是我太一廂情願。」容澈抬起頭來看著齊晏,麵前女子妝容明豔,傾國傾城,恍惚間與那年暮春時節的黃衫少女相互重疊。那年,她站在一樹海棠之下,明眸皓齒,皺著眉頭語氣兇悍的讓那些人住手,明麗之色將那一樹海棠都比了下去。
齊晏渾身發冷,定定的望著他,突然覺得,即使這麼多年朝夕相伴,但是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讀懂過眼前的這個弱冠少年。
火勢蔓延的越來越大,沉心殿外,雕樑畫柱盡數沒於灰燼,隱於塵土。哭聲、哀號聲越來越遠,儼然已成一座死城。
容澈輕笑,飲下最後一杯酒:「落子無悔。皇後,你該走了。」
「落子無悔……」齊晏怔怔開口,眼神朦朧而溫柔。半山,她的唇畔突然彎出一個笑容來,神態之間竟是這些年來罕見的天真明豔:「容澈,你跟我下了這麼多次棋,難道不知道我最愛耍賴嗎?今天,我偏偏不走了。」
……
西元九八零年,南詔國宮殿毀於一場大火,國破人亡。帝後同薨於沉心殿中,焚為焦屍,仍自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