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日\\\/逆轉(1 / 3)

我把頭探向門內。

“嘿,回來了同學?”籃球大哥向我招呼道。

“是啊。”我看到他身旁還圍著其他同學,阿強和另一名室友也在其中。

“來的挺巧啊同學,我們剛討論兩個題。”籃球大哥介紹起當前的情況,“本來說要帶你一起的,結果你室友說你已經有約了。”說到這,大哥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沒有,我就是回家去看看……”我回家看誰來著?我想不起來了。

“好好好,趕緊來吧同學,通宵兩個晚上就過了。好!一鼓作氣!”大哥沒有不打籃球的時候也是精氣神具足。

“別bb了。這個插值是怎麼個插法?還像剛才一樣先做傅裏葉變換嗎?”一貫懶惰的室友說起了我不大能聽懂的東西。

“嗬!原來你啥也不會啊!你已經沒救了,這孩子完了。”阿強譏諷道,邊說還邊搖頭,一臉身為學霸的優越表情顯得尤為欠打,“你已經掛了,你還是跟阿川去打遊戲吧。咱們繼續。”

“還是沒有那麼容易掛的,這不距離考試還有38個小時嗎!”大哥拉住眼紅的室友,阻止他揮舞著拳頭去報複阿強。

“‘還有’這個詞用得好!請結合作者所處的曆史環境,來分析一下作者使用這個詞的心裏活動,然後找出一個詞語,在不改變意思的前提下替換掉它。”阿強模仿著高考題的套路,“改成‘隻有’怎麼樣?”他這麼毒舌,高考語文一定扣了不少分。

“來,你把課本給我。”大哥權當沒聽見。即便同為學霸,境界也是有很大不同的。

“做這種題是有套路的,你隻需要把套路複製到卷子上去,至於答案算得對不對,根本沒影響。”阿強瞬間變得正經起來,伸出一個手指頭,“最多1分。”

“你說得倒是輕鬆,這一本書有多少個套路!”室友不依不饒,“光背下來的話,考試的時候不知道哪個題對哪個套路,照樣沒有用。”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拜托你們誰能給我‘一個’課本!”

熟悉的爭論聲托著我,浮浮沉沉,我為什麼回家?我回家去看誰?很多問題似乎沒有必要搞清楚了。我有點眩暈,有點迷糊,我需要清醒一下。

“那個,你們等會再做這道題,加我一個。”我轉過身,準備出門去洗一下臉。

沒有人回答我,背後的喧鬧突然蒸發。

我拉開了寢室的標配木門。我站在教室門口。我回頭看了一眼,寢室不見了。

同學們都已經坐在相應的位置,等待考試開始。黑板上用悅目的字體,工工整整地寫著:“《信號係統》考試。時間:10:00-12:00。”旁邊畫著整個教室的座位分布圖,每個座位上標著學號,我看到我的學號在窗邊。我自信地將書包扔在講台下麵,這門課已經與阿強他們通宵了兩個晚上,鋪滿卷子應該問題不大。

窗外和煦的夏風吹拂著笨重的窗簾,窗簾的一角不斷地拍擊我的臉,讓我感到非常討厭,幹脆就把窗簾係了一個大疙瘩,這樣它就不能再隨風擺動了——暫時的。忽然間,手裏出現了一遝卷子,我把多餘的份數往後傳,同時審視著卷子上的題目,思路飄忽不定。

如果這門課掛掉的話,我就很有可能被開除,到時候就算實驗課滿分也救不了自己了。之前的很多門課程,之所以一直掛到現在,究其原因還是在於我不知道怎麼才能把這些東西學會,不知道找誰能學會,也不知道找到別人後自己該問什麼問題才能學會,最後隻能胡亂背一堆公式和定理,到了考場上才發現,連這些公式和定理應該在哪道題上用都不知道。高中時候的一個哥們考到了一所醫科大學,學的是解剖。在高中畢業後的寥寥幾次信息交談中,他對我的掛科表現出了十分的不解:“考試答案不都是確定的嗎?你就把那個唯一的答案寫上去不就行了嗎?你得不到100分,八九十分總有了呀!”關於這點,我實在是難以反駁,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然而一點用也沒有。

或許解剖學的答案和題目是一一對應的吧,隻要你背下來相應的條件和知識點,就可以根據題目直接寫出答案。但是,但凡學過理工科——就算隻學過大學物理和高等數學的人都知道,哪怕你背下了整本書的公式,如果你不知道那些字母代表什麼含義:s=e×h,也照樣無濟於事;哪怕你知道這些字母是什麼意思:坡印廷矢量=電場強度×磁場強度,也照樣無濟於事——你仍然需要去學習這些“強度”和“矢量”都是什麼意思;就算你知道了這些強度和矢量是什麼意思,他們之間複雜而久遠的數學聯係,各種積分工具的運用,各種挑戰大腦極限的邏輯,也會讓你在研究一道題兩個小時仍毫無進展後抓狂。

數學是一門語言,它有著與其他人類語言不同的、描述事物的方式,每一個符號和積分都代表著一種語言中的“單詞”和“語法”。有些人天生對這種語言很敏感,就像另一些人對音樂和文學敏感一樣。他們與生俱來的能力就是比別人更容易看透數字或者音符中的本質,用其他人幾輩子都想象不到的方法迅速將其理解並運用,很明顯且很不幸的是,我並不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我隻希望及格萬歲。

許多毛毛——楊絮,隨風飄進教室裏,在陽光的映照下紛紛揚揚,每一朵都在空中都拖了一條很長的影子。為了不把它們吸進鼻子裏,我不停地揮手,將毛毛們趕開,結果越是這樣,毛毛們就愈加歡快地糊在我的臉上。刮進來的風變大了,陽光也閃爍不定,毛毛堵住我的耳朵,堵住我的鼻子,呼吸更加困難,缺氧的恐懼壓在我的心頭。在眼睛被徹底封住之前的一刹那,我瞄了一眼窗戶的位置,一腳踹翻桌子,扒住窗沿,用盡全力,縱身翻了過去,全然不顧這裏是六樓。

想象中的失重和摔成肉餅都沒有發生,我在臉上胡亂抹著,楊絮沒有因此被抹掉,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貼在我的臉上。事實上,我的臉幹淨得很,我的人也好得很,正坐在實驗室裏等待著。等等,我在等待著什麼?一個人出現在門口,解釋了我的疑慮。

副院長就像他承諾的那樣,捏著一個牛皮紙袋閑庭信步,邁進了教室,那種自信的感覺讓人以為他掌握著世間萬物。事實上,的確是的。

“要看成績的,自己上來看。”

這不對勁。

小劉“咣當”一頭栽倒,即使是額頭磕到了椅背上,也沒能使他清醒過來。到最後,他知道的是:患者的紅細胞發生了某些病變,能夠產生一些微弱電流幹擾腦活動,令人陷入昏睡;他不知道的是:在某些特定情況下,這些電流還能使人加倍清醒。

比如他麵前的那個正在擺動顯微鏡的人。

高大夫撒開手裏的顯微鏡旋鈕,轉過身來,看著躺在地上呼吸均勻的小劉,絲毫不感到驚訝,更沒有大呼小叫。“你已經盡力了。”他平靜的目光中還帶有些許惋惜,畢竟如此得力、聽話的助手不是很好找。不過若是他晚些發作,把這些關鍵的信息帶到外麵去,跟其他人宣揚一番,也許會使自己和他們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這麼看來,這個結果也在允許範圍內。

嗜睡病毒。高大夫眼睛轉了好幾圈,總覺得這個名字不合適,便把它從檔案抬頭處劃掉。這個名字,顯然已經不適用於現在這個狀況了,那該叫什麼好呢?他痛快地扯掉了這一整頁記錄,在新的一頁上鏗鏘有力地刷刷點點著:“食物中毒”。然後,他動手翻閱著自己記載的之前三例“食物中毒”的相關信息,看看有哪些內容不得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