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玿終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燒掉那個檀木盒,他抱著那盒子,指腹輕輕撫過盒身,那日恩愛的場景浮現在眼前。謝玿心中悲痛,回憶諷刺著他,他的手指輕輕挑開鎖扣,手指發力便要打開,那日與王玢的對話清晰地回響在耳畔:
“那你最最最愛的謝玿也不行嗎?”
“不行,盒子裏裝的,是我畢生心血,我將它交到你手中,便是把我的性命交到你手中。”
謝玿手指一僵,最終還是將鎖扣複扣上,他還是,一直遵守著與王玢的承諾,做不到毀約。
帝再次召見了謝玿,無非是如何從王玢身上套取情報雲雲,其實皇帝想要,大可以向王玢要,隻是為了消磨王玢的鬥誌,才讓謝玿主辦王玢的案子,麵對謝玿,王玢必然毫無保留。
謝玿聽得有些倦了,神情不冷不熱。帝有些不悅,王玢若這般對自己,他得討好王玢哄著他的情緒,謝玿這般對自己,他可沒什麼好怕的。於是帝聲色厲了些,問道:
“聽說你最近很喜歡往大理寺和刑部跑,怎麼,對陳年舊案感興趣?朕告訴你,王玢造下的孽,罄竹難書,你無非是想洗清他的罪名,你洗得了嗎?無非是自欺欺人。”
謝玿聽罷,淡淡道:“臣終究是要證據,才能定王玢的罪,臣所作所為,無非求一個心安,若單憑單薄一張紙和一番不知虛實之言,誰也不可妄動了王玢去。”
帝嗤道:“謝玿,他若待你有你待他一半好,你也不會在牢裏哭成那樣。”
謝玿愣了愣,隨即嘲諷道:“看來陛下已是牢牢控製這宮中了,又何需臣為您殫精竭慮?”
帝眯了眯眼,怒道:“你好生放肆!”
謝玿笑了笑,道:“若是聽話,您便不會找上臣了,您要的,不就是敢與太後作對的勇夫嗎?”
帝先是怒,而後笑開,道:“果真是像王玢啊!”
帝笑得像隻狐狸,道:“王玢有勇有謀,公子如玉,是為玉佞,謝玿,你呢?果真如你所說,是為勇夫嗎?”
謝玿眸子微垂,暗悜著“玉佞”二字,隨即笑道:“如此說來,臣欲先勇而後謀,勇的是刀向逆黨,謀的是陛下太平盛世。
帝大喜,讚歎道:“果真是他看中的人!果真是他教出過最好的學生!謝玿,跟著他,你成長了不少啊!”
謝玿納悶,帝為何對李執如此上心,莫非恩師與陛下還有聯係?殊不知帝口中的“他”,指的是王玢。
帝與謝玿相談甚歡,卻有下人來報,道是太後請謝玿一敘。帝的笑容淡下去,嗤道:“這麼快便坐不住了,這不,狗急跳牆,來尋你了。”語罷,又轉向謝玿,問道:“你會向著她嗎?朕不希望再出一個王玢。”
謝玿笑了笑道:“太後大勢已去,臣自會斟酌。”
帝嗔他道:“如是說,若今日是朕大勢已去,你忠的便是太後了?”
謝玿搖了搖頭,道:“臣隻忠於社稷。”誰是天下公認之主,謝玿便忠誰,隻要能造福社稷,誰與誰無關。
“你這般說,不怕朕看輕了你去。被君疏遠,對臣子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帝道。
“誠然,然而臣之心,隻在鞭策陛下心懷社稷,永固皇基。”
帝聞言笑開,道:“謝玿啊謝玿!果然不是池中物!傳令下去,謝大人留宿太極殿,與朕共商國事!”言外之意,便是替謝玿拒絕了太後的邀請。
謝玿無甚表示,倒是帝整個人樂開了花。謝玿看著滿臉笑意的帝,突然有些不懂帝,前太子自戕,皇後暴斃,太後白頭,月常在因病出宮靜養,拜入佛門,短短數日內逢喪兩次,六宮之內的妃嬪,皆為素縞,便是皇子們,亦個個麵露哀色。為何喪妻喪子,帝卻無半分悲痛之情?難道,王者,都是以大局為重,不拘小恩小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