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燃,我爸爸的案子,明天就要開庭了。”

冬日天色總是暗的格外快,傍晚時分,外麵已經黑了下來。童浴沂沒有開燈,她坐在楚燃的病床旁,慢慢地俯下身子,將腦袋靠在她的枕頭上,唇輕輕蹭著她的耳朵。

她太累了,這樣說話,不用刻意提高聲音,還能感受到楚燃的溫度。

“楚燃,你知道嗎,我以前氣你騙我,恨你利用我,但是還有,我一直不願意承認,我總覺得,你踐踏了我的驕傲,我覺得我最不堪的一麵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了你的麵前,我討厭那種感覺。”

溫熱的液體自眼眶中滑落,短短幾秒,再滴落到楚燃的耳邊,已是冰涼。

“楚燃,你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其實有時候,我覺得你這樣躺著不說話,安安靜靜地陪著我也挺好的。偶爾,真的隻是偶爾會這樣想一下,我可不是不想聽你說話。”

“楚燃,我好想你能醒過來,抱抱我,我好累啊。”

。……

沉寂的夜終究會過去,今晚的童浴沂沒有留宿病房,而是返回了童家。

在童伯遠被抓捕時,童家就被封了。當他第一次宣判後,童家短暫的解封,這一次,童浴沂花費重金,將房子重新拍了回來。車庫裏的車全清了,會所沒有了,大大小小的房產地產悉數變賣,連童伯遠給她們姐妹倆準備的嫁妝——西城的連排別墅區也統統賣掉了。

隻有童家,她不能賣。

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父母的心血構築的家,有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城央花園雖然她還在住,但房子已經抵給了銀行,現在童浴沂所擁有的隻有童家老宅和搖搖欲墜的重石集團。

她其實,已經快破產了。

她是有些害怕明天的,然而明天的朝陽卻依舊會升起。

童伯遠被宣判的那天,童浴沂似乎才第一次真正了解她的父親。他的過去他的現在他的未來,第一次如此直觀又清晰地展現在自己麵前。她似乎又不太了解他,他的父親即使心機深沉,卻並不應該是心狠手辣陰暗殘忍的。

她當然不會知道,童伯遠幾乎攬下了阿及全部的罪責,除了後期那些出自蔣添銘留給蔣闊遺書上的指責和罪名外,他並不為自己辯駁什麽。

無期徒刑,如果不出意外,童伯遠的後半生,到死都會在牢獄中度過。

再次從法院走出,童浴沂有種身心俱疲的累,不同於過往,這一次的累,讓她有種絕望的感覺。從很小的時候,她就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別的小孩子甚至是童浠寧能做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能做。自律、嚴肅、認真,在過於苛刻的要求中一步步走到今天,她放棄了這麽多去守護著的,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