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崴子貨
大規模搜山行動正式展開,幾十人、上百人的搜索隊在朝陽的山崗,灌木叢、林地、沿河搜索,當地的居民偶爾會看見一群荷槍實彈的森警戰士從路邊的灌木叢裏走出,站在路邊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掏出軍用水壺喝了幾口水,又鑽進了下一片灌木。
平靜了千百年的山林忽然變得喧鬧,這多少有些令人驚恐,尤其鄂溫克族人,他們每天都會派一兩個和康凱熟悉的人去黑樺林探聽消息,但每次都被禁止進入。康凱在黑樺林時會說了一大堆安撫的話,康凱不在黑樺林,詢問的鄂溫克族人往往會在樹林外眺望幾個小時,一句話也不說。
各瞭望塔、檢查站加派了全副武裝的崗哨,哨兵子彈上膛,嚴陣以待,大興安嶺的氣溫似乎又回到了零下。
黑樺林案發後的第四天,康凱帶著範猛的三班在檢查站巡視,在小鎮通往其他林場,林業局的道路上一共設有近五十二個檢查站。
康凱剛剛走進第六檢查站,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檢查站的檢察員抓起電話,聽了兩句臉色頓時緊張起來,朝著正在翻看檢查記錄的康凱揮手:“康指導員,快來!”
康凱上前接過電話,電話那端說:“我是第三檢查站的檢查員,我這裏發現了情況。”
桌子的玻璃板下麵壓著各檢查站的分布圖,康凱馬上找到了第三檢查站的位置,那是小鎮西側出入口
的第一個檢查站,車輛通過便行駛在通往最近一個市的公路,此後便是四通八達的交通網。
康凱說:“我是森警三中隊指導員康凱,什麼情況?”
“在一輛皮卡上發現了七八張野生動物的毛皮,有的毛皮上麵還帶著血絲。”
“扣下皮卡,打電話給附近的檢查站,搜索隊,請求支援,我馬上到!”康凱放下電話,立即跑出了檢查站。
“三班,集合!”康凱爬上141大喊。
範猛和正在附近檢查的十幾名戰士立即在檢查站門前集合,隨著“立正,稍息”的口令,十幾名戰士迅速排出整齊的橫排。
“三號檢查站發現了情況,很可能和黑樺林案有關,咱們馬上過去,兩點要求:第一,注意安全;第二,沒我的命令不許擅自開槍。出發!”
“是!”戰士們的吼聲像是一道霹靂,把正在打電話的檢查員嚇了一個哆嗦。
範猛駕駛著汽車,握著方向盤的手掌凸顯出一條條青色的血管,他恨不得把車子開得飛起來。
“慢點,注意安全。”康凱叮囑著範猛,掏出手槍檢查彈藥,之後對身後的戰士說:“檢查武器,還是那句話,注意安全。”
車後傳來一陣槍栓聲,戰士們神情嚴肅,微顯緊張,森警戰士很少執行抓捕任務,雖然少數戰士在森林裏抓捕過偷獵者,但幾乎都沒有槍戰的親身經曆。去年冬天康凱和範猛和包黑年的那次槍戰把範猛嚇出
了一身冷汗,事後他總結經驗,聽到槍聲後戰術動作嚴重走形,速度不及訓練時的三分之一。康凱擔心缺乏實戰經驗的戰士麵對裝備精良、受過軍事訓練的偷獵者出現意外,所以一再強調注意安全,無論是巡邏、追捕偷獵者,還是撲火,三中隊的口號都是“保護自我是完成任務的根本保障”。
車裏的氣氛有些緊張,康凱回頭大聲對戰士們說:“咱們這次遇到了狠角色,裝備比咱們好了不知多少倍,你們怕不怕?”
“不怕!”戰士們士氣如虹。
範猛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咱們是追債的,哪有追債的怕欠債的道理。”
“是這個意思。咱們中隊,兄弟部隊辛苦了這麼多天,地方的同誌也吃了不少苦,目的就是抓住偷獵犯,我知道你們也是憋足了勁,想讓咱三中隊一雪前恥,心情和態度都是對的,但是要記住,膽大心細才是一名森警戰士應該具備的素質。”
“一定要穩,一定要準,一定要狠!”範猛也跟著說了一句。
戰士們互相交換著眼神,緊握衝鋒槍的手指鬆開了,車速也慢了一些。
第六檢查站距離第三檢查站10公裏左右,檢查站的設置不以路程為標準,通常是在鎮,林業局,林場的出入口設置檢查站,1103大案發生後,又在一些主要路口設置了堵卡站,用以攔住強行通過檢查站的車輛。
康凱和三班的戰士抵達
第三檢查站時,兩輛警車和幾名民警已經控製了現場。
一輛客貨兩用皮卡汽車停在檢查站前,刷成紅白兩種顏色的欄杆攔住了皮卡的去路,兩個南方口音的男子坐在檢查站裏,兩名執勤的森警戰士站在他們身後。
康凱聽檢查員和民警簡單介紹完情況後,立即命令範猛帶領三班的第二戰鬥小組進行外圍檢查。很多偷獵犯和盜砍盜伐的罪犯都是有組織的,他們通常派一輛裝有少量野生動物毛皮或者原木的車輛對檢查站進行試探性通過,如果檢查站檢查不夠嚴密,那麼運載大部分贓物的車輛便開往檢查站,相反,運載大部分贓物的車輛掉頭回去,使用其他辦法。通常運載大部分贓物的車輛距離檢查站一到兩裏路的位置等待同夥的信號。
森警部隊也和其他部隊一樣,分為戰鬥小組和非戰鬥小組,三中隊的三班是尖兵班,一共有三個戰鬥小組,第一第二戰鬥小組主要任務是反偷獵和巡邏,第三戰鬥小組主要的訓練科目則是防火,側重點不同。
兩個南方人自稱是收狐狸皮的皮貨商。小鎮有很多北極狐養殖戶,買賣人工養殖的狐狸皮屬於合法行為,但檢察員在上百張狐狸皮中發現了幾張家兔皮,一張雪兔皮和一張不知從什麼動物身上剝下來的神秘毛皮。
康凱走到兩個南方人麵前,說話開門見山:“雪兔是國家二級野生保護動物,我國
野生動物保護法規定,捕殺一隻雪兔構成立案條件,捕殺兩隻以上構成重大案件,捕殺4隻以上構成特大案件。”
一個年輕的南方人掏出香煙,遞給康凱:“同誌,我們真不知道那張皮子是雪兔皮,是一個養殖戶賣給我們的,說是家兔皮,估計他也不知道,雪兔是國家保護動物,誰敢犯法。”
康凱逼視著他的眼睛,揮手指著檢查站外麵的警示牌:“看見了嗎?出門不帶火,在外不吸煙。煙我沒收了,下不為例。”
康凱搶過香煙和打火機遞給檢查員,他拉開抽屜丟了進去,抽屜裏有六七盒各種牌子的香煙,打火機數量更多,總有一些外地司機,或者明知故犯的當地人對禁火的規定置若罔聞。
年輕的南方人尷尬地笑著:“同誌,那就罰款吧,我們確實不知道這是雪兔皮,不知者不怪嘛。”
“這張皮子是什麼動物的皮?”
康凱抖動著不知名的毛皮,毛皮長不足兩尺,皮毛異常光亮,貼著皮子是油黑發亮,厚厚的絨毛,外層是吹口氣便如銀針顫動的針毛,明晃晃地在眼前晃動,手撫上去卻異常柔軟,像是將手掌探入溫暖的泉水。
第一眼看見這張皮子,康凱想到了銀香鼠,但銀香鼠和黃鼬體型類似,但這張毛皮很寬,圍攏起來像隻小水桶,這決不是銀香鼠的苗條身材。
年輕的南方人回答說:“狐狸皮,北極狐的皮子,從養殖戶裏
收購的。”
“養殖的狐狸和野狐皮我都見過,這張絕對不是狐狸皮。老實交代,抗拒從嚴這句話不是沒聽過吧?”康凱凜然的目光把年輕的南方人盯地低下頭,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身體微胖的中年南方人。
中年南方人站起身,滿臉含笑:“同誌,這確實是一張狐狸皮。最近幾年鎮裏的種狐不夠優良,產下的小狐狸有很多畸形,就像這隻,長得像隻水桶,可皮子還是好皮子,養殖戶是我們的老客戶,我就按照正常價格收了。”
“你看著東北這麼惡劣的天氣。”中年南方人拉著康凱的胳膊指著窗外,用身體擋住其他人的目光,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鏈子,偷偷脫掉金鏈子要往康凱的口袋裏塞,“養殖戶也不容易,總得讓人吃口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