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說話,也不知怎麼開始。

他學她一樣盤腳坐下來,天,他能聽見她的呼吸,就象天籟。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給我電話?”良久,他才問。

“六點多到的,劉阿姨不在這裏做工了嗎?按了好久的門鈴。你的電話我給忘了,在這裏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電話沒忘,公司她可以去找,但是她不敢。她怕她徘徊了幾個月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在麵對他時突然消失,怯懦地後退回原地。

他看著她,眼中的熱切讓她心慌。他瘦了好多。她走開幾年尋找內心的平靜,尋找自己,可是這幾年他怎麼過來的?好象又做錯了。第一次拋開倫理教條自私的和他在一起,付出了孩子做代價;第二次自私地跑開,像是懲罰自己,但何嚐不是在懲罰他?她那時說的什麼話?恨他一輩子恨他到老到死,那和在他失去孩子同樣痛苦的心上又紮了一刀有什麼差別?

他抬手像是要摸她麵頰,卻半路放下。她仿如入魔一般怔怔與他對視,她才離開四年,為什麼覺得像是離開了一輩子?

……

好久她才呐呐地說道:“上個月,向姐和陳大哥去縣裏開會,回來說以後不教書了,要去縣裏工作。說馬上會有支教的人來。”

……

“這個月,小良村開始建新學校,運了好多水泥和鋼筋來。孩子們都樂壞了。”

……

“向姐說我們學校有了十幾萬撥款,可以買教材和新桌椅,還要買電視給孩子們看。”

……

“陳大哥說不光小良村,附近的村子都會這樣,建漂亮的校舍,有城裏麵孩子也能看到的書,再過一年會擴大到全縣去,然後將來貴西窮地方的孩子都能上學,都有機會走出山裏。”

……

“他們說,所有的變化都是因為兩個月前出現的一個名叫小樹苗助學基金會的慷慨。”

……

“你從來不是有善心的人,從來不愛管別人的事,你做這些做什麼?”

……

她眼裏閃著珠光,卻堅持著,昂著頭,奮力抵抗著撲進他懷裏大哭的衝動。“葉慎暉——”她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就算她逃到天邊去還依舊會在她心裏掙紮糾結的名字。

“再瘦就隻剩骨頭了。”他不回答她一連串的質問,大拇指撫上她眼角,手上的濕意讓他心房顫抖。他不想惹她哭,他做那些隻是想討好她,就算她堅持在那窮鄉僻壤裏生活,她也是他嬌養的花,他不能看她吃苦。至於基金會,他有足夠的能力,如果能讓她高興,那些實在不算什麼。“不要哭,不要哭,抱歉,沒想過要去打擾你,隻是想你高興。”他有些著慌,怕她生氣。

“傻子,”她積蓄的眼淚狂奔而出,朦朧間看見他慌然的樣子,情難自製,又愛又恨又是辛酸。不知道為什麼此生會遇見他,不知道為什麼老天賜與了他們相愛卻又同時讓他們流著相同的血液,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可以放過她,讓她懷著對奶奶對孩子的愧疚過完未來的日子,不知道為什麼到了今日她還會對他情牽難舍。她揮著拳頭捶打他,“為什麼要做這些!為什麼要對我好?早和你說過不要對我太好的,傻子,傻子,這樣對我,讓我怎麼好過。”她手上的勁道越來越小,“我真的決定了以後都不理你的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好?”她撲進他懷裏,放聲嚎啕。

為什麼,傻瓜,還用問嗎?葉慎暉抱住懷裏顫動不已的她,雙臂箍緊,他再也不要放,隻要她肯給他一絲機會,他絕對不會再讓她流淚,他再也不要讓她在他的世界裏消失。“丫頭,我們再從頭試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