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頭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犁鐵觸向地麵的瞬間,又快速彈起。趙寅一個沒注意,雙手震得發麻。他又不甘地試了兩次,總算找到訣竅,鋤頭沿著地裏的裂縫破土,立時省了不少氣力。
兩人幹活比占老漢不知快了多少,不過半個時辰,整整一畝地黃豆,都割完了。還半壟墾翻,占喜捆好豆杆的同時,趙寅也停了手。
她趕忙拿出水壺遞過去,“寅哥,快去樹陰下歇歇喝口水,剩下的我來就成。”
“好。”
趙寅沒覺費力,隻天實在悶熱,發了一身汗,他便有些受不住。一壺甜水下肚,總算緩過勁來。
“姑爺……累你忙活大半晌,我這把老骨頭可是不中用咯。邊上那塊,見著沒,我剛墾的。每日弄一點,不過才弄了兩壟。往後,來地做活,咱好作個伴。喜兒……虎兒……”占老漢向往道:“三五不時來地裏,爺好常見見你們。”
占喜心下一片酸澀,高聲遮掩喉間的輕顫,她應道:“好啊,爺。我日日往這頭跑,您可別嫻我煩。不過……今兒我要數落您了,天熱擱家裏歇歇,等天涼了再來地做活。年歲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身子頂重要。”她麻利地攏好散地的黃豆,一捆捆綁牢,最後擂疊成兩個摞,方便挑回家。
趙寅三口一張餅,坐在旁邊沉默地吃著,噎了就抻長脖子緩緩。他吃得狼吞虎咽,占喜看得心驚膽顫,怕他噎壞
,急急喚占虎,“虎兒,拿水給寅哥壓壓。”
占虎雙手捧著水壺高高舉起,“謝謝”,趙寅接來就著壺嘴倒了一口。
趙寅身形在四人之中最為顯眼,雖坐著,他背脊仍挺得筆直。茶水順著唇角滑落幾許,打濕前襟。夏衫薄透,胸膛處,鼓鼓囊囊的壯碩肌腱隱隱約約映襯出來,蓬勃堅硬。
墨眸半眯,毫不掩飾地與占喜對視。少女驀然揚笑,似是夏日裏一股清涼的風,雜糅溫潤的潮氣。看得趙寅心頭微微滯悶,叫囂著極需尋找一個宣泄口。
趙寅少話不鬧脾氣時,外表看來與常人無異,甚至還有一種翩翩公子的錯覺。
兩人挨得極近,占老漢在一旁偷瞄,越看趙寅越歡喜。話少、肯幹、脾性佳,食口又好。他不住點頭,嘴角勾起和笑紋,直到進了家門都沒放下。
趙寅挑起兩大捆豆杆慢慢悠悠晃進占老二家院子裏,隨手立在牆根處,跟著占喜身後進了屋。
屋內,占老二夫婦已經回來了。他們一坐一倚靠在桌旁,上下打量著占喜三人。
方桂蘭撇撇嘴,尖細著嗓音斜眼問她,“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家裏糧少未添,可不留得你們用午食了。”
占老漢坐在門口矮凳上歇息,將將喘上口氣,就聽到老二媳婦的刻薄之言,胸口怒火騰地直往頂上鑽,他豎眉叱罵,“喜兒是來看我的,與你何幹。家裏你若待的住便待,待不了滾回方家村去。”
“我……”占老二搡搡她的肩,努嘴指指站在門口的趙寅,方桂蘭這才閉了嘴。
占老二搓搓手,看向她身後趙寅眼露精光,“喜兒……來家何事啊?我跟你嬸早前去地裏頭看麥子去了,落了不老少,得趕緊割了。”說完,他又重重歎了口氣,意有所指地道:“別家兄弟兒子齊上陣,割、曬、打、揚,不過兩三天進了倉。哪像我們,我向來力弱,你嬸子又不經事兒。杏兒、福兒更甭說,就是麥穗啥樣也認不全乎。喜兒……你看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