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後進屋,吳嬸子出門迎了過來。
“正念著呢,你倒來了。”
“今兒得閑,來麻煩嬸子了。”
“不妨,我還喜得你來勤快些。地裏的活有春生,家裏有慧娘照顧,用不到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同我解悶。”
吳嬸子牽過占喜的手,放掌心揉了揉,壓低聲音道:“昨個夜裏王桂花家鬧了好大的動靜,桂花娘追出門罵了半宿,好像趕著什麼人出去的,回頭坐院裏哭天抹累的鬧到後半夜。”
占喜遲疑一瞬,後笑笑。對於那一家,她不予置評。
“娘……這喜兒妹子拿來的烙餅,還熱乎著。您早食用的少,我給您拿塊嚐嚐?”
“你說你這丫頭,規矩怪重。人來我就歡喜,做什麼還拿東西。”
她知大兒媳是個懂事的,既拿進門,定是沒推拒成的。她也不客氣,接過慧娘遞過來的餅,撕開小半塊嚐了一口。
裏頭包的野雞肉,過了油和鹹菜快速翻炒半刻,再倒水煨的軟爛。餅皮也是頂好的白麵,拿剛進倉的小麥磨的。咬上一口,滿嘴麥香氣。吳嬸子不覺多吃了小半塊,剩下半塊,她讓慧娘吃了。婆媳倆吃完,還不忘地裏做活的兒子。
“春生早早下了地,兩個粗糧鏌不管飽。慧娘……你把剩餘的肉餅都送去,再灌壺冷茶帶上。天熱,地裏的活一時半會兒也做不完,喊他早些回來。”
“知道了,娘。妹子稍坐坐,我去去就來。”
“
好,嫂子先忙。”
紙包是現成的,魏氏把它裹好放進籃子裏。灶上涼著早起煮的綠豆水,倒上小半把白糖,喝起來絲絲的甜,正好不膩口。她想想還是放棄冷茶,裝了滿滿一壺綠豆水去。為防日頭曬,她找來塊棉布蓋在籃子口,往臂上一挎就出門了。
“我家地還沒耘呢,嬸子動作倒快。”
“沒人幫襯,先慢慢做著。“停頓半息,吳嬸子臉色肉眼可眼的難受起來,”誰讓我命苦,生下春生還沒兩年,他爹就撇下我們走了。原想著,等把兩個兒拉扯大,再娶兩個兒媳,日子總該好了。哪成想,老大也是個短命的。好在春生身子強壯,慧娘也是個有良心的。日子雖清苦些,也和樂。”
“是……嫂子看著就是溫和的。您的福氣,這不是來了。日子向來先苦後甜,老天不曾薄待任何一個心善之人。”
“對……你說的對極,慧娘是個好的。能娶她進門,是我老婆子的福氣,我那大兒,沒命亨咯。”
占喜拉著吳嬸子好一陣逗趣,鬱結已久的心緒,總算被寬慰一二。
吳嬸子早年喪夫,中年喪子。人群中不乏好事者,表麵和氣,內裏編排起人來,想象不出的惡毒。村裏人一度在背後傳她是喪門星,克夫又克子。每每夜半,她都魘的睜眼至天明。除了占喜,沒人同她說過這樣的話。
“也是嬸子為人寬和,嫂子才待的下,換別個凶悍的試試,
怕不早跑回娘家了。”
“哈哈……你又曉得了。”
“明眼人一瞧就知的事,我聰慧著呢。”
對於慧娘,吳嬸子是愧疚的。起先抬慧娘進門,就是奔著給她大兒子衝喜去的。馮大郎連年纏綿病榻,家中早無銀兩來醫治他。加之他全身骨瘦如柴,已然熬至油盡燈枯,吳嬸子不信命,同人借了錢,決計幫大兒討個媳婦衝衝喜。這頭花轎還在路上,家中的馮大郎,喜服未穿整就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