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同趙寅等了半晌，也沒等來狗子。她與婦人攀談片刻，便委托婦人告知她今日來找他的事。
“嬸子好好歇息，我先家去了。莫忘了同狗……他說，明日早些過去幫忙。工錢照舊，不會虧了他。”
“誒……等他回來，我定傳達。喜兒……山路難行，你慢些。”
“曉得了，嬸子。”
婦人半倚在牆上，看著占喜身形漸漸淡出，她心下猛然一陣悵然若失。尋常人家，十六的兒郎正是談婚論嫁的好年紀，反觀她兒。跟著她，居無定所不說，就連遇到哪家品性好的姑娘，都不能開口幫她兒求上一求。
說來，婦人也沒什麼大病，多由哀思過度引起。她心裏積壓了諸多不能與外人道的事，越想越悲戚。兩年前不過一場小小的風寒，竟拖至今日也沒能痊愈。
母子平日裏生活本就拮據，病著的兩年來，她更沒錢請郎中，生生熬成了咳疾。每逢氣窒悶寒，總要發作幾日，磨光她的精神頭，才罷休。
正當婦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狗子回來了。他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掀簾進屋，給她娘倒了一杯水。
“怎的又咳成這樣，前幾日不是才好的嗎？”狗子輕拍婦人的背，助她順氣。
“無妨，這點小毛病，還要不了娘的命。”
她喝下冷茶，凍得一哆嗦。狗子扶她躺下，掖緊鬆開的被角。
“對了……今日下半晌有個叫‘喜兒’的女娃來找你，說讓你
過去幫他家做幾日農活。”
狗子聞言，神情一緊，他張張唇，悶悶地問，“她還說什麼了？”
“啊……還說工錢照舊，兩隻雞另加幾個蛋。”
掖被角的手頓了頓，他輕輕的‘嗯’了聲，而後又道：“這次就不收了，前幾次都多算了我工錢，我去幫兩日忙，也使得。”
婦人見他難得肯心平氣和地同她說會話，興奮之餘，問出她心裏藏了多時的問題。
“那喜兒……是何人家的姑娘。就住在山下的楊樹溝嗎？你同她怎麼認識的？她今歲幾何？家裏還有幾口人？”
方才的溫情似是假象，狗子驀然冷下臉來，他看了眼床上麵色慘白的婦人，終究不忍表現得太過。
“她已經嫁人了，今日來的必定還有她相公，隻礙於家中隻你一人，不好進門罷了。往後這種事……你無須再提。秋收過了，我便會在城裏找活計，屆時，接了你一同去。再找個郎中好好治治你的病。”
“你去鎮子上找活了？做什麼，娘先說好，苦力咱可不去。”
狗子不耐煩聽她說這些，揚聲打斷，“有何做不得，你沒見家中困頓多年。沒得挑，我從來沒得挑。”
“你還要……”
“行了，我出去了，晚間會帶吃食回來，你好好歇息。”
“致兒……”
不等她娘說完，他撩簾走了出去，徒留房中黯然神傷的婦人。
狗子負氣下山，一路行到趙寅家。他見占喜正在院中修補不知被什
麼東西踏亂的菜地，趙寅則蹲在她身後，手足無措地幫倒忙，惹得她好一陣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