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貨整整裝了五大籃子,仍是那輛騾車。占喜見它不免熟悉,去菜地上拔來棵脆生生的菜,喂去它嘴邊。
隻見騾子厚嘴微微掀開,鼻頭挨蹭兩下聞聞味。片刻才肯張開嘴,咬下半截菜葉,嚐到甜頭後,更是歡快地打了個響鼻,埋頭猛吃起來。
占虎躲閃不及,叫騾口飛濺的唾液噴了滿臉。他驚呼一聲,跑去占喜背後,逗得占喜同趙寅哈哈大笑。
這次,隻趙有才和趙寅同去。依趙有才的意思,他們決定還是將幹貨先送去棲鳳樓,若掌櫃的仍如之前那般推三阻四壓價,他們便直接回絕,往後的生意盡早斷了為好。城裏不比鎮子上差,隨意走兩家,也能賣出去不少。隻要是為著生計,路稍遠些也無妨。
“多晚我們都回來,家裏你照看著。”
“曉得了,叔,路上慢些。”
“嗯。”
院裏,草垛堆成小山似的高,泥石地裏混了稻穀,占喜把它們歸擾一處,送去雞窩棚。隨手一陣搗鼓,她自內摸出三隻雞蛋,盯著望半晌,無聲歎了口氣。
天愈冷了,雞也不愛下蛋,每日糧食倒不少吃。近日,嘴還養刁了些,隻緊著脆嫩的菜心啄,枯黃幹燥的,一律忽視。踩在腳下踏爛了,也休想叫它們吃一口。
漸漸的,原本恍惚的眼神變了味。占喜看著滿窩棚的雞,口中津液止不住的在腔內分泌。秋收忙了好多日,田地裏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她決定殺
隻雞燉湯,給家裏幾人補補身子。
好不容易抓來一隻,看著脖頸高昂的雞,她又不敢下手。拎著張牙舞爪的雙翅,跑去找吳嬸子幫忙。
吳嬸子家雖隻三畝田,馮春生一人也忙下來好幾日。占喜牽著虎子過去時,他家正在院子裏脫穀。
村裏有條件,位置也寬裕,基本每家都弄了曬穀場。
魏慧娘被馮春生母子遠遠趕去前院,坐在小杌子上做針線。占喜過去便看到她手裏碧青的小塊兒衣飾,見之有趣,拿起來攤在掌心裏比了比。
“這是慧嫂嫂做給侄兒的?”
魏慧娘麵上閃過一抹羞赧之色,低低‘嗯’了聲。
“身子可還好,鬧人不?”
她又搖頭,“能吃能睡,好著呢。”看看她手裏的雞,打趣道:“人來了就好,怎的還送隻雞來?”
占喜拎著往上揚了揚,指指後頭,“喊嬸子幫個忙,我可不敢殺它。”
魏慧娘放下手裏針線,撫撫略酸痛的後背,“不是什麼大事,交給我。”
若是往常,遞了也就遞了。現下,占喜哪敢讓她動刀子。
“你就好好坐著歇歇吧,可不敢指望你。等嬸子忙好了,再幫我弄也不打緊,左右得下半晌才開始燉。”
“走,引你去看看。”
魏慧娘坐著乏累,正想起身走走。兩人同行,她免不了小聲抱怨。自從有了身子,不是被拘在床上躺著,就是坐著不準亂動。就連平日在灶間作慣了的活計,吳嬸子都一把攬了下
來。如非必要,她真沒用武之地。
占喜見她豐腴不少,頓時樂了。
“嬸子好不容易盼來個孫兒,指不定樂成什麼樣,再心疼你也是應該的。”
“我自然知曉,就是對我太好了,有些不真實。”
“你啊……放寬心。萬事有春生哥和嬸子在呢,隻管安心養好身子,給他們馮家添個白胖胖的大孫兒,比什麼回報都好。”
正說著,馮春生眼尖,看見魏慧娘緩緩挪著身子過來,高高舉起的穀穗把兒,輕輕落了下來。也不在意還有旁人在場,忙過來攙扶。
“這裏亂,小心滑腳。”
魏慧娘睨他一眼,嗔怪道:“你放心,我心裏有數。喜兒找娘有事,你去喊一聲。”
“誒,我曉得,你倆還是去回屋裏吧,你在這兒我心裏不安生。”
占喜見兩人感情甚篤,豔羨道:“我這就帶慧嫂嫂回屋,跟嬸子說一聲,我在前院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