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私語（一）
“我要擦身子。”
趙寅撇下筷子，推了碗，坐在灶頭翹首，等著占喜刷碗提水。
無法，她隻得加快手上動作，邊小聲應道：“行，等灶間收拾好了，就給你燒水擦身。隻現在天寒，一鍋水怕是不夠的。這樣……寅哥，你先去河壩擔水，把裏麵那口大鍋裏也裝滿。熱水備足，這樣就不怕洗的時候受涼了。”
“哦。”
“叔，可要給你備湯？”
“嗯，也好。我先去外頭轉一圈，你燒好放在灶間就行，待回頭我自己提。”
“曉得了，叔。”
入了冬，天氣越發寒涼。趙寅整日窩在家中，不用進山，便沒了每晚都要擦身的習慣。幾日一回，也忍受得住。
從事發到今，他已有十多日沒入過水，身上早就煩癢難耐。正好虎兒不在家，沒人鬧他，能好好泡上一回，。
兩口鍋裏都倒滿了水，他坐在灶頭前，分個點燃。驟然騰升的火焰，跳動著熱切的光，一如趙寅現下暢快的心緒。
眉目俊然的麵龐，襯在忽明忽暗的火苗下。占喜透過灶壁間縫望去，麵上不覺暈染緋色。鍋中沸水翻滾，占喜忙輕咳幾聲，暫定心神，道：“可以了，寅哥，灶間火可以退了。”
“哦，好。”
趙寅起身，裝來一瓢水，往灶膛利落一曬，竄起半尺高的火紅，頓時熄滅。
……占喜無言以對，眼前似有感知，明日燃灶時，該怎樣的煙熏火燎之景。
舀水，提水，擺桶。趙寅皆親自動手，不需占喜煩攏半分。
占喜獨享清閑，站在一旁，看他忙前忙後，自得其樂。
“留些熱水出來給叔，他也要洗身的。”
“好。”看看提在手裏的水，又望望才至半壁之多的浴桶，趙寅果斷送進灶間，倒回鍋裏。
“夠了嗎，要不要我再燒些。”
“唔……你來。”
趙寅忙推著她進屋，回頭合上門，他還不忘插上門栓。
之前本就是占喜幫著他擦身，這次，她也沒覺出異樣，隻當他想身上不舒適，想快些淨身。
“你先脫衣，我去在你拿幹淨的來。”
“哦。”
不用占喜提醒，轉身的功夫，趙寅已經脫得一絲不掛，踏進水裏。
桶內熱水不多，堪堪漫過趙寅上腹。大半身子露在外頭，哪能不受涼。她又出屋，提了兩桶來，和著涼水一同倒入。
“可以了，你幫我背上抓抓，好癢。”趙寅敞懷仰身，頭歪靠在桶壁上。灰白的厚巾浸著水，隨起起伏伏的細波嫋嫋浮沉。淩眉傲骨，額庭闊然，緊闔的雙眸裏，似注萬重星辰。
一時靜默，半晌等不來人，趙寅微掀眼瞼，疑道：“喜兒？”
“哎，來了。”
頂上軟糯嗓音輕顫傳來，夾雜著不易察覺的窘迫。趙寅睜開黑曜深眸，緊緊凝住眼前，即是放大了的俏顏玉麗的麵容。
“你要洗嗎，這桶夠大。”
“……不必了。”
軟弱小巧的耳畔，裹著怯然，偏偏佯裝渾不在意地拿起巾帕，憤力擦拭緊實堅硬的肌理。占喜從不知，趙寅還有那等撩撥人的本事。但看他麵容沉著淡然，無知無謂，方才吐出的輕薄之語，一如尋常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