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4(1 / 1)

縱向的就是連接到河心洲的那座石橋了。

我有點艱難地快步走過十字路口,扶著橋的欄杆一步一步向前走。到橋中間的時候看到一個不十分整潔或者可以說有點肮髒的中年婦女或者更年輕一些,隻是她的穿著打扮使她顯老。她很結實,身材高大,有一米七左右,留著四六分的男式西裝頭,頭發厚而硬,但已經有點銀灰白,身上衣服褲子的顏色已經分辨得不是很清楚,沾滿泥水及各種印記,腳上穿著一雙老式的男式解放鞋,一隻腳的鞋帶鬆開了,她的腳後跟有意無意地露在外麵,她完全沒有在意。一個人對著河水嘀嘀咕咕,有時這嘀咕聲突然變成破口叫罵,有時又兀自地發出哄笑聲,我有點膽怯,遠遠地從她身邊經過。在我終於鬆一口氣,以為自己已經到達安全區的時候,“誒”。一個粗壯的聲音對著我的耳膜傳來,我感覺自己的呼吸也粗重起來,不得不慢慢回頭看向她,她咧開厚厚的嘴唇,對我算是笑了一下。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快步逃離。

傍晚的河心洲真的很美,我不由地放慢腳步,在河堤邊的龐大的榕樹底下靠上一會,旁邊還有幾個附近的賣菜的阿姨,一邊在擺弄著幾小把自家種的蔬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休息夠了,繼續向前。賣魚檔口的阿姨向我打招呼:“嘿,買魚嗎?還是去裏麵散步啊?”她的聲音很沙啞,可能是常年這樣吆喝的原因。我跟她笑笑,“嗯”了一聲,算作回答。“切”,她發出了一個這樣的聲音。是因為我不買她的魚而嘲諷,還是對我的無聊散步不屑一顧?我有點羞憤不安地往前挪步。大約花了半個小時我才把自己那顆忐忑的心安慰妥帖,不再糾結她的這個“切”。

之前在這裏停留的那兩條小船不見了蹤影,河堤邊顯得空蕩蕩的。河水靜靜的,倒映著天邊的霞光,在光影的流轉裏細數年華。近看之下,河水有些渾濁,河邊有一些生活垃圾漂浮物。對此,我不是環保專家,不會嗤之以鼻,更不會針砭時弊,我倒覺得這才是人們生活的河流,總有些藏汙納垢。

我才來過這裏幾次,為什麼我感覺自己來過很多次?有些地方就是為了等待某個人。有些人就是為了守護某個地方。

四下裏都沒有人。我放鬆地任風吹亂我那已經很稀疏的長發,順便用手再揉亂一些,任由自己像個稻草人一般,在風裏無聲地佇立。偶爾有一艘很大的采砂船從遠處經過,我會瘋了一般向船的方向揮手示意,盡管我並沒有看到一個人影,隻是看到一隻狗在船上來回的巡護。我有點累了,坐靠在河堤邊的欄杆上,閉上眼睛,周圍的世界裏惠風和暢,我的心裏卻風起雲湧,淩亂破碎。各種嘈雜的念頭在我的心裏交織,就像蜘蛛網,被風一吹,似乎都該掉落一地了,但風過之後,蛛網並沒有跌落地頭,反而在原有的網絡裏漏洞百出,更加破敗不堪。有眼淚不斷地從我的眼角擠出來,流進了我的頭發裏,****的頭皮有點癢癢的……

天快要黑透了,洲上有些人家裏已經亮燈了,河對岸的路燈依次亮了起來。路上已經沒有人了,我快步往家裏趕。“回去了?”賣魚檔口的婦女粗著嗓子對我說。我沒有看她,“嗯。”“切。”她仍然是這個聲音。聽到這個“切”,我已經快到橋上了,原來這是她枯燥的賣魚生活的口頭禪。橋上的那個瘋婆子也不見了。我很順利地穿過小巷回到小院。

早晨,輕霧穿梭樹葉之間,明麗清新。我在樹葉底下調整呼吸。“早上好。”一個聲音從樹葉底下冒出。我撩開樹葉,看到了隔壁的大姐,雖然住在隔壁大約有半年了,但從沒有正麵打過招呼。大約我們都是那種內斂節製而羞於交流的人。“你好。”我有點拘謹地說。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繼續做呼吸運動以緩解無法繼續談話的尷尬。她也一樣。終於太陽照到了樹葉上,我逃也般地輕聲對她說:“我走了。”她也回了一句:“哦。”

總有你我的傳聞,盡管你並不想。大姐並不是我們單位的同事,她老公才是。隻是她老公也已經很久沒有到單位報到了,因為得了癌症。你想象中的癌症患者應該是怎樣?哭天搶地,鬱鬱寡歡,或者有些人是這樣吧。我以前沒有關注到,現在他就住在我隔壁。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隔壁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他在朗誦。後來又聽到流行音樂,播放的歌曲是《水手》。很符合他的年齡特點。我在心裏想。大姐也晨練回來了,然後他們端著碗站在陽台上吃早餐,談論著天氣和早餐的問題,“米粉好不好吃?”他問她。“有點硬,還可以煮軟一點。”她有點不客氣地說。“那下次煮多一會。”他很隨意地說。

我不知道得了絕症的人是怎樣的。但他是這樣的,聽歌唱曲兒,繼續給家人做著早餐,聊著家常。

不要再去打聽別人的生活,別人遠沒有你想象的脆弱或堅強,隻是懂得了生活的人會懂得麵對。麵對才是常態。我一邊在心裏告誡自己一邊從鍋裏盛出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