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9(1 / 1)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發了一會呆,還是出去走走,陽光正好,圍巾包臉,小跑出去。

“去哪?”門口的阿姨照例問。

“走走。”我頭也不回。

不知道為什麼,有個不怎麼相幹的人整日詢問你的飲食起居,既覺得厭煩,又覺得窩心,也可能她隻是客套隨口一問,對我這種習慣孤單的人,卻總是琢磨半天,然後喜憂參半。

抬頭看時,已經到了學校的高牆下,就這一條街,盡頭就是學校。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保安室門口,又是上次那個保安,我天生對穿製服的恐懼敬佩,幾次張嘴都沒有發出聲音,反倒是他問我:“找溫老師?”

“對。”我趕忙答。

“等下,我給她打個電話。”他習慣性地說。

我就趴在牆上等著。

“你進去吧,溫老師在門口那棟一樓靠邊那間。”他提醒我。

“好,謝謝。”我飛奔進去。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敲了敲門,溫老師開了門,請我進去。房間不大,一房一廳一廚一衛,標準的單身宿舍。也正是因為單身宿舍,才可以布置得這麼清新整潔,小餐桌上還插著幾枝香水百合,我湊過去聞了一下,“好香!”不禁讚歎。“今天早上菜市場買的,很新鮮。”她笑盈盈地說。

我回過身看她,她的頭發隨意撒落肩頭,穿一件寬鬆的棒織淺紫毛衣,下身是黑色緊身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毛拖鞋。她看到我在打量她,不好意思地說:“喝點什麼?”

我反應過來:“我還沒有吃飯,不想喝什麼。”

“還沒有吃,剛好我也沒有吃,要不煮個麵條,我們一起吃?”她提議。

“好啊,我來幫忙。”我吩咐她洗青菜,切好瘦肉蔥花,自己開火煮麵條。

一會兒工夫,兩碗麵條上桌,我們開心地坐下來,我看著她嚐了一口,“怎麼樣?”我充滿期待地問。

“清淡,麵湯有瘦肉的甜,好吃。”她讚歎,“你的廚藝為什麼這麼好?”

“麵條而已,從小就做,熟練罷了。”我謙虛地說。

“從小就做這些,看你卻不像會做家務活的樣子,你的父母呢?”她邊吃邊問。

“我跟著爸爸生活,沒有見過媽媽。”我低頭吃麵。

她停了下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頭,對她笑,“沒什麼,從來都沒有見過,也就不會難過。”

她若有所思。然後沉默吃麵。

吃完麵,她很自然地給我拿了一瓶酸奶,我沒有告訴她我不能喝冷飲,不能沾涼水,隻是把它抱在手心裏,小口小口地喝著,覺得是世間美味,這是我幻想了千百遍的味道。

“溫老師,我在小鎮上道聽途說了一些關於你的故事。”我單刀直入。

“哦,他們都怎麼說我的呀?”她笑著問。

“別人怎麼說不重要,不是嗎?”我安慰她。

“這倒是真的,誰能衡量其中的對錯呢?”她感歎地說。

“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說實話,我還是沒有放下。”她滿懷憂傷地說,“你跟我來……”我跟著她進了臥室,床頭櫃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她打開床頭的一個櫃子,拿出一個銀質鈴鐺,遞給我看,上麵有一個“祥”字,係著鈴鐺的紅色絲線上有很多個結,大小不一。我舉起鈴鐺,疑惑地看著她,“上麵有二十一個結,每年一個,已經過去二十一年了。”她含著淚說。

我別過臉,擦幹不小心滑落的淚水。

把鈴鐺還給她。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

“這二十多年,你一定過得很艱難。”我說。

“誰說不是呢?我無數次地告訴自己要放下,但刻骨銘心的事,怎麼說放下就放得下呢?”她終於哭著說,我扶她坐下。

“二十多年前,我大學畢業,就來到了這所學校教書,還做了一段時間的班主任。那時候太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處理,可能這些隻能遺憾終生了吧。”她無限懊悔地說。

“年輕時候誰沒有犯過錯呢?不必遺憾,那就是一種經曆。”我輕描淡寫地說。

“你小小年紀,怎麼會這樣豁達?”她驚訝地說。

“我經曆得多唄,人的痛苦程度有時候跟通透程度成正比。”我故作高深地說。

“說得很對。”她再次讚歎,不可思議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