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3)

夏侯寅的說法,周密得沒有一絲破綻。身為妻子的她,雖然從他尋常的言行中,嗅出些許的不對勁,但那種感覺太過細微,細微得仿佛不存在,細微得她幾乎要懷疑,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輕咬著唇瓣,不再言語,隻在明亮的燭火下,重複多年來伺候他的每個動作。

為他解下衣袍、褪去鞋襪,仔細收妥後,再將毛巾浸濕在已反覆加溫過數次的熱水中,取出後再擰幹。

溫熱的毛巾,擦拭著他的雙手,從指尖到掌心,沒有半家怕K藕蜃潘戳常茨λ砝募紜

她動作輕柔,仔細的擦拭著,心裏卻感覺得出,夏侯寅其實有話沒說。這親密的儀式,因為他刻意隱瞞的某些事,讓她與他之間,多了一層無形的隔閡。

除了體貼她,想讓她多睡些時候,肯定還有其他原因,才讓他改變了數年來的慣例。

隻是,他既然已說了這個借口,她就算心中有疑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替丈夫解下外衣後,她站在他身後,解開他的發帶,再用烏木梳子,一綹又一綹的細心梳理著。

背對著她的夏侯寅,突然開口,徐聲交代著。

「從明日開始,把一些生意上該注意的事,都教給董絮,直到她懂為止。」

拿著烏木發梳的小手,略略一停。

他又說道:「我帶著她在外走動,她卻對生意的事情一竅不通,日子一旦久了,怕也會被人看出破綻。」

「虎哥指的是,一些商場上的進退應對嗎?」

「不隻那些。」

她捏緊發梳。「還有呢?」

「先教會她怎麽看帳本。然後,再將家裏頭各類貨物的審核方式、出產地、運送方式、來往商家,全數都教給她。」

那就是她在夏侯家裏全部的工作。

望著丈夫的背影,她久久沒有言語,也沒有動彈。白嫩的小手,將烏木發梳捏得更緊,直至關節處泛白。

半晌之後,她才回答。

「好。」

之後,畫眉開始教導董絮。

董絮雖然年輕,但是聰明伶俐,不論任何事情,都是一教就會。不過半個多月光景,她已將糧行內外大小事,全都學得熟透,就算有些小事,交由她獨自處理,她都能處置妥當,不出半點差錯。

這段時間裏,夏侯寅出門的次數,也比以往來得多。

未告知她去處、未告訴她出門的時日,已漸漸成為常態。不論大小宴席,夏侯寅也不再要她陪同,都是帶著董絮出門。

某日,畫眉在大廳裏頭,交代著管事,要為沈家即將出嫁的姑娘找個能工巧匠,做套精致的首飾時,董絮恰巧在這時走了進來。

她在門外,已聽見畫眉的聲音,一進門時就笑著說道:「姊姊,您別忙了。沈家姑娘的賀禮,虎爺已經交代我去處理了。」

「喔?」

「我早已預備了一套繡工精致的轎幃,這會兒繡娘們正在趕工呢!」董絮輕聲細語的說道,神態從容,跟昔日怯生生的模樣,早已截然不同。「若是姊姊不放心,我今晚就請繡娘們,把轎幃拿過來,先讓姊姊過目。」

「不用了,這事交給就好了。」

「是。」董絮笑著,衣著素雅,卻都是上好的料子。她走近幾步,又開口道:「這類備禮、送禮的瑣事,肯定耗去姊姊不少心力,往後都由我處理,姊姊才能輕鬆些。」

「這事是虎爺的意思?」

「是。」董絮彎著唇,笑得如沐春風。「對了,姊姊,虎爺說,有座雲石屏風擱在閣樓裏,他想拿出來擱著,但閣樓鑰匙在姊姊這兒,他囑咐我過來,跟姊姊拿鑰匙。」

夏侯家的閣樓裏,擱著無數珍寶。閣樓的鑰匙,原本由夏侯寅親自帶著,從不離身,是成親之後,他才慎重的交付給她。

那不僅僅是一串鑰匙,而是代表著,他對她全心的信任。

如今,他竟要她把鑰匙交給董絮?

擱在桌沿的小手,有些兒輕顫。

「姊姊?姊姊?」董絮還在喚著。

「鑰匙擱在房裏。」

董絮露出困惑的神情。

「但是,虎爺說,鑰匙一向是在姊姊身上的。」

「今日太忙,一時忘了。」

「喔,那……」

「先去回復虎爺,說我等一會兒,就親自拿過去。」畫眉說道,鎮定如常,甚至還能擠出微笑。

「是。」董絮福身,靈巧的退了下去。

廳外的天色陰霾,黑壓壓的一片,幾乎讓人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了起來。

畫眉坐在原處,小手探進袖中,摸著那串從不離身的鑰匙。沒錯,鑰匙是在她身上,但是她卻不願意交給董絮。

在她心中認為,交出鑰匙,仿佛也就是交出了某樣,更重要的東西。

一股難忍的衝動,逼迫著她站起身來,匆匆往外頭走去。那些擱在心頭的不安,已經愈來愈沉重,幾乎要讓她無法負擔。

寒風陣陣,她行色匆匆,忘了披上外裳,被冷風凍得粉臉微紅。走到糧行內時,她的手腳已經冷得像冰。

管事一見到畫眉,立刻迎上前來請安,表情卻有些心虛,視線甚至刻意的避開。

「夫人,氣候冷寒,請多添件衣裳。」

「謝謝管事。」畫眉勉強笑著,心裏驀地一閃,又想起某件事情。「管事,請問你,昨日的帳冊呢?怎沒瞧見你送來?」

管事的頭垂得更低。

「呃……那個……虎爺說,帳冊以後就送到二夫人那兒,由二夫人過目即可。」

畫眉的臉色,驀地變得雪白。她站在原地,隻覺得一陣暈眩襲來。

她手上的工作,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轉交到董絮手中了。

管事看了她一眼,就匆匆轉開視線,繼續轉述著主子的吩咐。「虎爺交代,要讓夫人您休息一陣子,別再為這些事操勞。」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針一樣,刺得畫眉的心一陣一陣的痛。她雙手交握,握得好緊好緊,心裏浮現了一個最可怕的猜測……

僅僅是猜測,她就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

怎麽這麽傻啊?

她想起那些元配們的話。

男人啊,總是喜新厭舊。

她不願意去回想。

不是嗎?有了新的,他就會忘了舊的。

卻又不由自主的想起。

由來隻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虎爺對那小的可疼愛極了,不論到哪兒都帶著她。妹子,看在眼裏、聽在耳裏,難道都不覺得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