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夏芳是被一陣“嗚咽”的北風吵醒的,那聲兒哀婉裏打著轉兒,斷斷續續的,好像有人在屋外牆角壓抑且低低落落的哭泣,苦雨淒清,萬籟俱靜,外麵一片漆黑,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砰砰砰!
房門忽然傳來猛烈的撞擊聲,緊接著,一個耳熟的聲音跟著傳來。
“夏芳,嗚,快起來,你爹死了啊!嗚……”壓抑又淒慌的哭泣聲傳來,聲聲都催人斷腸。
曲夏芳隻覺得耳邊嗡嗡的,好像天地都塌了下來,慌忙把打滿補丁的夾襖套在了身子上,急急忙忙去開門。
大門外,她奶奶曲婆子哭紅了眼睛,站在曲家二房大門跟前。
“奶,這是咋回事?”
曲奶奶還沒說話,東屋的房門也打開了,曲夏芳的母親王氏披著一件衣服踉蹌的跑了出來。
“娘,你說啥?長生不是去挖礦去了嗎?怎麼就……就……”王氏哆嗦著唇,那個“死”字怎麼也說不來。
二房的大門再次被推開,屋子外進來一個皮膚黝黑,厚嘴唇,寬身板的敦實,二十出頭的農家青年。
青年顫抖著聲音道,“二嬸,二伯在挖礦的時候,遇到了搶東西的遼人,被……被遼人砍死了!”
曲夏芳的父親曲長生,跟著一個榆城的大戶周老板去關外挖礦,原本每月能拿回家五吊錢,族人不知道多麼的豔羨。
再次聽見丈夫的死訊,王氏再也忍不住,“嗚”的一聲,痛哭出來。
“嗚嗚,夫君啊,你……你怎麼死得那麼慘啊!”
曲夏芳看著這熟悉的情景,忍住心裏的痛苦,強迫自己定下心來。
轉頭問向青年,“大壯哥,我父親的遺體現在如何?周老板那邊,又是怎麼個說法?人是跟著他走的,總要給我們孤兒寡母的一個交代。”
曲大壯是曲家大房的兒子,也是他帶著族人,跟著周老板去挖礦謀生的。
曲大壯聽了曲夏芳的話,愣了一下,道,“我也不知!我……我隻是得了信兒,前來報信的,但賠償總是有的。”
曲夏芳也不多問,“既如此,大壯哥便帶著我和我娘一起,前去找周老板問問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總要問清楚。”
曲大壯眸子閃爍,道,“二嬸,大妹,你們兩個婦孺,隻怕不好和外麵的人交接,不如賠償的事情交給我,左右我們都是一家人,我肯定幫你們爭取一個好的賠償!”
在前世,曲大壯也是這麼一說,當時哭得六神無主的王氏便順勢答應了下來,曲夏芳年幼,不知其中貓膩,便沒多問。
後來,曲長生的賠償大頭被大房拿走,隻給二房一丟丟,以至於他們二房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異常的艱難,幾乎快要活不下去。
最讓曲夏芳難過的是,她的父親死得不明不白,這個殺父之仇,又怎能輕易揭過?
曲夏芳想到這裏,便低垂了眉眼,道:
“大壯哥,話雖是如此說,但我為人子女,總要送我父親最後一程!”
說到這裏,曲夏芳抿了抿嘴,狀似不好意思:“大壯哥平日裏沒少幫我們家的忙,這次的事情,不好再麻煩大壯哥,便由得我和我娘,帶著我三叔一起去找周老板就行了。”
也不得曲大壯再說話,轉身向曲婆子交代道:“奶,你守著家,我和娘去找二爺爺家的三叔。”
曲夏芳剛拒絕,曲大壯就急了,到嘴的鴨子,怎麼能讓它飛了,慌忙道:
“哎喲,大妹,你一個小姑娘,哪裏能拋頭露麵?傳出去以後怎麼嫁人!”
見曲夏芳油鹽不進,又轉向王氏:“嬸子,你可不能由著大妹胡鬧,這事就交給我,你們在家等著消息就行了。”
一副苦口婆心,全是為曲夏芳作想的模樣。
王氏剛得知死了丈夫,這會兒正六神無主,見曲大壯這般說了,就要答應下來“那就……”
曲夏芳卻忽的揮動手掌,隻聽“砰”的一下,一掌就把一旁的椅子拍成了兩截。
嚇得曲大壯腿肚子顫了顫,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曲夏芳迎上曲大壯震驚的目光,淡淡的道:
“大壯哥,這原本是我二房的事情,大壯哥如果幫忙帶個路,我們家自是記這個人情,如果大壯哥事事都搶著,這不知道的,還當大壯哥從中撈好處呢!”
這話說得曲大壯瞬間就變了臉,哼哼道,“我本來一片好心前來報信,罷了罷了,你們家的事情我不管了。”
心裏卻想著,孤兒寡婦,目不識丁,到時候還不是要求到他頭上?
說完話,便拂袖而去,一副受到侮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