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蔓點了點頭,“是啊。”
她彎了彎唇,自嘲的道:“是我對不起他,我不該怕他、不該抵觸他——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有什麼資格對他發半點脾氣?”
沈清漪的聲音就這麼卡在了嗓子裏,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確實,她一開始以為鳳煜是個神經病,強迫好人家的姑娘。
可是現在看來,那個男人也不過就是個可憐人而已。
雲蔓可憐,是因為南疆內部四分五裂,勾心鬥角,作為其中一個黨派的領頭人,為自己的子民努力抗爭,卻最終被自己的子民拋棄了。
而鳳煜可憐,卻是從小到大,受了無數身體上的苦楚。
甚至……在某一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喜歡的姑娘,卻終究是被人“欺騙”了感情,最終招致自己幾百族人被殺。
他們兩個有誰做錯了事嗎?
都沒有。
是那些貪戀權勢的人的錯,是那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的錯,是命運弄人,讓他們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彼此的對立麵上。
沈清漪張了張嘴,“鳳煜他……也支持他身後那些人嗎?”
雲蔓苦笑,“娘娘,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在某一種特殊環境下長大,大多隻會接受現有的觀念吧?”
沈清漪呼吸有些壓抑。
其實雲蔓說的,她都明白。
就像封建王朝的人,從小接受“君和臣”的教導,又有幾個能站出來質問君王——明明人人生而平等,憑什麼你是君王,我要下跪?
就像男尊女卑的社會,從小接受婦容婦德的教育,又有幾個能站出來質問丈夫——憑什麼你可以三妻四妾,我卻隻能三從四德?
甚至最簡單的例子——蕭墨珩失憶以後,唯一的記憶就是溫蕊,所以在最初的最初,他也無法共情其他人,他的眼裏也隻有溫蕊。
環境對於一個人的影響,就是這麼大。
所以鳳煜即便選了他身後那些人,她也理解。
隻是……
她神色複雜的道:“可即便如此——即便你的子民拋棄了你,即便他的子民都在追殺你,他也不願殺你。那是不是說明,你當年對他的教導,也不是毫無作用的?”
雲蔓一怔。
沈清漪倒不是為鳳煜說話,她隻是想安慰雲蔓。
其實那個男人在發生這麼多事以後依舊想和雲蔓在一起,承諾會好好保護她——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一種妥協了。
若是好好引導,會不會能就此整頓他背後那些人,重塑南疆呢?
“可是清漪……”
雲蔓閉上眼,低低的笑了一聲。
可她笑得卻比哭還難看,聲音啞透了,“我殺了人——那些人之中或許有些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之人……我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的期待,我有什麼臉,再去教導他如何做人?”
前兩日見到鳳煜之前,她那麼害怕,不是怕鳳煜找到她以後會殺了她,而是單純的害怕見到他。
每每午夜夢回之際,回想起曾經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回想起曾經背叛的那一刻他露出的不敢置信的表情,她都覺得心動揪在了一起。
所以,她不敢見他,害怕麵對他。
更怕……麵對她自己。
而今日見到他的時候這麼憤怒,又何嚐不是一種強裝鎮定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