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薑瑜好不容易睡著了,夜半卻又夢到了那個素未謀麵的孩子,一聲聲淒厲的哭聲在她耳邊回蕩,她心焦不已地四處尋找,卻始終不得見。
睡在她身邊的裴鈞煜察覺到她的動靜,探身而去,就看見薑瑜雙目緊閉,卻眉頭緊蹙,不安地搖著頭,嘴裏還呢喃著幾句含糊不清的話,顯是做噩夢了。
他湊近薑瑜唇邊,仔細聽了聽,卻始終難辨她口中吐出的模糊話語。
他曾聽人說過,不能隨便喚醒做噩夢之人,否則會驚嚇到她的神魂。
但他看著此時臉色蒼白、神情痛苦的薑瑜,哪裏舍得看她繼續難受下去?
溫熱的掌心觸上她出了一層薄汗的肌膚,沙啞的聲音緩了又緩,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阿瑜,阿瑜,醒醒。”
眼見著就能把孩子抱到手裏的薑瑜被這不知從哪裏傳來的低語喚醒,眼前的一切頃刻間消失不見。
她唰的一下睜開雙眼,猛地坐起身來,陡然落空的雙手無力地在空氣中揮了揮,卻什麼也沒抓住,渾身直冒冷汗。
裴鈞煜從身後伸手環過她的腰,“做什麼噩夢了,怕成這樣……”。
他的手剛碰到薑瑜的腰,話音未落,就被還沒緩過神來的薑瑜激動地抬手拍開,身子瑟縮著想往後躲,卻被男人大手果斷攬回,動彈不得。
裴鈞煜捧起她一側臉頰,卻見薑瑜抬眸望向他時,眼下紅了一片,無神的眼裏盡是淒愴的悲色。
與她那日被虜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他看著薑瑜的反應,心裏一沉,越發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一邊把她腦後被汗打濕的青絲捋好,一邊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了,阿瑜,沒事了,有我在,隻是個夢而已,你現在很好,有我陪著你……”。
薑瑜聽著耳邊的聲音,慢慢回神,借著闌珊的月光,眼睛逐漸適應了眼前的黑暗,她想推開他,卻被男人越發用力地箍住。
她閉上眼,順從地抱上他的腰。
過了一會兒,裴鈞煜感受到她平靜下來的情緒,低頭看向她,“可是還在害怕那晚之事?”
薑瑜聞言頓時想起那匪徒的死狀,身子忍不住有些發顫,“不是。”
這般反應卻讓裴鈞煜覺得她在逃避,心間不由泛起些酸澀,“阿瑜,那晚你很勇敢,你殺了他,是他死有餘辜,忘了那件事好不好?”
而那句在嘴邊打轉的“是我不好”卻終究沒說出口。
薑瑜一臉麻木,毫無情緒道,“是啊,都過去了,我會放下的。”
第二日,那位教薑瑜習字的女先生青娘子恢複了往日的授課。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樣一來,薑瑜便能借著習字的由頭避開些與那男人相處的時候。
青娘子是個矜持典雅,頗具風韻的女子,才思敏捷,寫得一手好字,為人清冷卻沒有孤高的傲氣。
她先前教導薑瑜時守著分寸,隻是點到即止,既不過分嚴厲,也不過分放縱。
於薑瑜而言,她是一位很好的先生。
於她而言,薑瑜是個好學努力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