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星說起這些血腥殘忍的刑罰平靜平常得就像說吃飯喝水一樣,薑瑜默默聽著,麵上心裏都無一絲懼意。
滔天的恨意連同積壓已久的情緒正在慢慢蠶食她心底深處的善良和憐憫,舊恨新仇齊齊上湧,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
她現在隻想將那對狗男女千刀萬剮!
臨走時,她在周圍摘了些野花攏在一起放在小玉墳前,日光穿過枝葉在空氣中變得五彩斑斕,鮮豔美麗的各色野花蓬勃地簇擁著,為這座黃土新墳添了幾抹亮色。
風吹花瓣搖曳,唯望這花的清香能最後再送芳魂一程。
薑瑜不舍地摸著小玉的墓碑,柔聲細語卻擲地有聲道,“我會為你報仇的,我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回府路上,她聽著馬車外熱鬧的街市喧囂聲逐漸蓋過馬蹄車輪的行走聲,可她此時腦子一片空茫,再沒有掀簾探看的心思了。
不禁自嘲一笑,笑裴鈞煜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還派這許多人看著她,如今天地之大,哪兒還有她的容身之處。
兜兜轉轉,她還是回到了那個一開始就想逃離的地方,或許不久後,她也終將悄無聲息地死在裏頭,就如香姨娘和娟姨娘,被各種不得已生生逼死或害死。
她原以為至少小玉能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可她終究連小玉也沒能護住。
薑瑜無力地斜靠在車壁上,通身都是幾乎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卻毫無睡意的疲憊,眼睛木木的睜著,半晌沒有眨動一下。
馬車放慢了速度緩緩拐過街道,卻不知從哪兒突然又急又快地躥出一個人影跟上前,在馬車一側小跑,伶俐歡快地叫賣,“貴人貴人,嚐嚐我的芝麻餅吧,剛出鍋熱乎乎的芝麻餅,又熱又脆的芝麻餅,可香了,第一塊兒不收您的錢,要是覺得好吃您再多買幾塊兒,嚐嚐吧……”
紫雲急聲叫他快走,後邊兒跟著的小廝也快步上前要驅趕他。
薑瑜見他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在這大熱的天兒,手上挎著個籃子跑得滿頭大汗,稚嫩的臉上卻仍笑得真摯熱情,便叫停了馬車讓他過來,買了幾個芝麻餅。
那男孩兒笑得更加開心,一邊手腳麻利地把幾個餅包起來,嘴上吉祥祝福的順溜話說個不停。
他見薑瑜接過餅後,隻是把油紙包拿在手裏沒有要吃的意思,又極力推薦道,“仙女貴人,您快嚐嚐,這剛出鍋的芝麻餅最是香脆,我看您好像心情不好,趕緊吃上幾口好吃的吧,我每回吃到好吃的,就不會不開心了,待會兒冷了味道就差些了。”
馬車繼續前行,薑瑜朝他點點頭,放下了簾子。
芝麻餅拿在手裏熱乎乎的,香酥味兒撲鼻而來,誘人品嚐。
她打開油紙包想嚐嚐,映入眼簾的卻是放在幾個芝麻餅上的一張小紙條,折得方方正正。
紙條展開後,卻見上麵寫著幾行工整流暢的小字,“某已做好一切準備,在府外布好眼線,願助姑娘逃離魔爪,唯盼姑娘不要氣餒,靜待時機脫身,另,還請姑娘不要為上回的事自責,某心甘情願,無怨無悔。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為一人,雖身毀,不改誌。”
紙條上的落款是謝宴。
——竟是謝宴!
上回他險些連命都丟了,竟還想著要救她麼?
薑瑜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感到些許疼痛。
短短幾行字,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不由得把那紙條揉進了手心,雖然掐痛了,她卻淺淺笑了。
就如某處驟然跌入深淵的地方突然照進了一束光,即便微弱,即便那光會給她帶來灼熱的刺痛,她也願傾盡全力做那撲火的飛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