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搬著凳子,坐在冰冷的儀器旁邊。
床上是他最愛的人。
微弱地躺在床上,安靜得像春風中隨時會被吹落的花。
在所有人的絕望中,一步一步消亡。
祁續一言不發地給許岑白潤的腳套上暖融融的襪子。
許岑的腳太冰了,祁續在給他穿襪子時,雙手握了很久,卻怎麼也捂不暖。
像一塊冰,越想握緊,越會化成水,直至蒸發。
何其芳和周慶被祁衍勸著下樓吃飯了。
病房中,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祁續深吸一口氣,眼角還有濕潤的淚意。
他單薄地坐著,手指撫上許岑柔軟的肚子,老一輩的人常說,肚子是最後才會冷的。
摸到是暖的後,祁續才把手縮回來。
慢慢打開木盒子。
將一摞紙條拿在手裏的情話握在手中,啟唇一張一張念。
“我扛得住煤氣罐,卻扛不住想你……”
“喜歡你,特別喜歡你,所以才把整個人都栽給了你。”
“……”
“天上的星星是屬於星空的,而你是屬於我的那顆小心心。”
太土了。
土得祁續都快念不下去了。
太難過了。
難過得祁續哽咽到說不出半句話。
許岑是他生命中的一顆糖,甜得發膩,現在,甜得發苦。
苦澀墜落心尖,蔓延裹挾淚水,沉重地往他最深的痛處砸。
所有的痛苦如野草般瘋長,盤根錯節,纏繞窒息。
祁續不明白,為什麼還有糖是苦的。
苦得他心底發顫。
滾燙的淚水晃悠悠地從眼眶中掉下來,落在許岑淡色青筋的手背上。
靜脈的血緩慢流動,像一根生鏽堵塞的水管,搖搖欲墜地要罷工了。
吵……
有點吵。
許岑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雲端上,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
耳邊是粘膩沉重的哭泣。
小愛最先感受到許岑的意識逐漸清醒,在腦子裏激動地大喊:[宿主大大,你終於醒了!]
[你嚇死我了,一直聯係不上你,我還以為你神魂俱滅了!]
許岑:“……”
小愛“嗚嗚嗚”的哭鬧聲跟春夏交際,田裏的蛤蟆一樣,嘈雜,刺耳。
開音樂會似的。
他艱澀地轉動眼珠,眼皮千斤重,怎麼睜也睜不開。
隻能從一點縫隙中探索到一點微光,從濃密的眼睫裏投下陰影,像夏天茂密的梧桐樹。
“我,怎麼了……?”
胸口帶著鈍痛,許岑連思考問題都很累。
好像年邁的老驢拉磨。
小愛抹掉不存在的淚花,哭唧唧道:“祁續的黑化值太低了,係統沒有能力再繼續壓抑毒性。”
“所以你就毒發暈倒了,很痛吧,宿主?”
小愛心疼地想生出實體,幫許岑揉揉胸口。
毒性……
許岑在混沌的意識精神渙散地回憶。
是原主吞下的老鼠藥嗎?
確實痛……
胸悶氣短,似乎有一塊大石頭壓著,肚子絞痛,感覺那一圈的肉被放進絞肉機,鮮血淋漓地給自己打成碎肉。
許岑尋思著自己不該清醒,完成個任務受這麼大的罪。
耳邊的哭聲仍舊在,如同雨絲風片,淅淅瀝瀝的,道不盡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