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瑄是被刺眼的陽光驚醒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隻覺眼中一片白茫茫的,待頭暈稍微減輕了一些,焦距漸漸清晰,方才舉目向窗外瞧去。雖然窗上糊了紗,不過被明媚陽光一照,那紗簡直如同透明一般,整個屋子也徹底亮堂起來。
唔,這裏的人不用窗簾嗎?姬瑄心道。
他一念剛畢,身邊已傳來少女清甜的聲音:“三公子醒了!”
姬瑄向聲音源自的方向瞧去,見床畔站著一個青衣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瓜子臉柳葉眉,卻並不是昨天——唔,大概是昨天吧——所見的兩名侍女之一。
“婢子小鵲,見過三公子。”少女衝他輕盈一福,轉頭高聲道,“三公子已醒,還不快進來服侍梳洗?”
外間的屋門被徹底打開,隻發出輕微的聲響,炫目的陽光如同衝開堤壩的洪水,霍地充滿了整個房間,仿佛連鋪著軟毯的地板也塗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姬瑄不禁微眯了眯眼。
一群侍女魚貫走進屋裏,各自捧著毛巾漱盂瓷壺衣物等,小鵲走上前去卷起珠簾,讓那些侍女進來內間,又回過身來輕聲對姬瑄道:“三公子莫怕,三公子是侯府主子,婢子等人是侯府下人,請讓婢子等服侍三公子梳洗更衣。”
姬瑄心中暗讚她細心,也同時清楚他的失憶症大概已經在這個侯府裏傳開了。
他輕輕點點頭,小鵲便揮揮手,那些侍女輕巧無聲地走近床前,小心扶起他,先是脫了衣服,用毛巾沾了溫水擦拭一遍身體,又換上幹淨的中衣睡袍。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赤身露體、還得被人當作嬰孩般服侍穿衣,姬瑄很不適應,身體不覺僵硬起來,心中一個勁地默念道:這裏是醫院,我是重病病人……
但那些侍女做得很自然,並無羞澀忸怩,顯然這麼服侍主子穿衣是這個侯府的習慣,姬瑄初來乍到,也不好隨便改掉;而且姬瑄這個新身體還是渾身疼痛得緊,因此姬瑄隻暗暗下了決心:等他大病痊愈了,一定要自己來。
他默不作聲,隻仔細觀察著這裏是怎麼穿衣的,以後才能獨立行動。
更衣完畢,小鵲親自遞上鹽水和柳枝式牙刷,姬瑄動作略為生澀地刷牙漱口,將鹽水吐進一個侍女捧著的空銅盂。
又有一名侍女捧來一個盛滿清水的銅盆,小鵲用毛巾輕柔地為姬瑄來回擦拭了兩把臉和手。全部梳洗過程到此正式完畢。
看著那五六名侍女捧著用過的梳洗物事悄步退出屋子,姬瑄頓時身體稍微放鬆,又覺得身上清爽許多,精神也好了些。此時小鵲又淺笑道:“三公子可要用膳?”
姬瑄確實覺得腹中饑餓,便點了點頭。
小鵲一麵叫人傳膳,一麵道:“三公子脾胃尚虛,禦醫吩咐,隻能暫且吃些清粥小菜。等過幾日三公子大好了,婢子再叫廚房做些可口的菜來。”
這叫清粥小菜?姬瑄默默看著眼前雪白瓷碗裏不知混雜了多少東西的米粥。好像不止有紅棗、綠豆、蓮子、肉桂、芡實等,還有圓圓透明如珍珠的團子、鮮豔赤紅的果子等。
這麼多東西混雜到一起不會食物相克吧?姬瑄不禁默默感歎道。
再看小菜,也是各色糕點,晶瑩玉潤,小巧玲瓏,上麵還畫出各種鮮豔的花紋,看上去簡直都不像是食物、而是藝術品了。
這些色素應該是食用色素吧。姬瑄心裏閃過念頭,在小鵲殷勤的目光下,低下頭默默吃飯。
眼角餘光瞥見小鵲似乎稍微鬆了口氣,心中不免想道:莫非這個三公子以前對吃食很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