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瑄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才似從如墜深淵般的夢境中醒來。他微微一動身軀,卻立即感到胸口如火燎剜心般的疼痛。
姬瑄低低□□一聲,勉力睜開雙眼,還未看清楚眼前景物,便聽見身邊一個嬌柔的女聲驚喜道:“蘇公子醒了!快去稟報陛下!”
那女子又道:“公子哪裏不舒服?婢子馬上去請太醫令過來!”
姬瑄未語,腦中仍有些混沌,努力辨識著眼前的一切。
這裏似乎是皇宮,而且看這風格擺設……似乎是玄華殿?
他居然在蕭蒔的寢宮裏養傷?
姬瑄不由心中一驚。
這時,一道赭黃身影已率著數名宮人內侍從門外走進,金佩玉帶,光彩奪目,正是蕭蒔。
蕭蒔走至床前,淡淡道:“你醒了?”
“是。”姬瑄輕輕回道,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何況身體也是虛弱無力,便沉默不語。
“叫王太醫過來。”
蕭蒔並未回頭地吩咐著,隻是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姬瑄,神色依舊莫測。
姬瑄被那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又不好裝睡,隻得努力無視,一心盼望著太醫趕緊過來。
不到片刻,太醫令王瑞生帶著助手與醫藥箱進來,先對蕭蒔行禮,然後才給姬瑄診脈。
聽到王太醫說“蘇公子已無大礙,將養百日即可痊愈”,蕭蒔眉頭不覺一鬆,姬瑄心裏也悄悄鬆了口氣。
他現在神智清醒許多,已經想起了前因後果,也不知道是該歎氣自己不幸還是該埋怨老天不公。
當時他跟在蕭蒔後頭跑,完全是出自本能,畢竟後麵有一個刺客正持刃霍霍……而且他以為蕭蒔是從後門往外麵逃生的,順便招呼侍衛來護駕,沒想到蕭蒔卻是去取劍迎敵。
如果早知道,不跟著蕭蒔,學那兩個宦官伏地裝死,也許還不會受傷呢。
怎麼就這麼倒黴到替蕭蒔挨了一刀,明明可以沒事的……還好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聽到王太醫說多虧藍田玉璧替他卡住一半匕首,刃口才沒有刺得太深,姬瑄忍不住暗暗想道,雖然他不信佩玉可以辟邪鎮鬼那一套說辭,不過這次還真多虧了這玉璧,才救了他一命。
王太醫開了方子後才告退,姬瑄聽著,也大概知道他現在無非是內服補氣活血藥湯,外敷生肌止痛藥膏,雙管齊下,以期早日痊愈。
蕭蒔立即下令宮人去熬藥。又命眾人退下,屋裏頓時隻剩下蕭蒔與姬瑄二人。
蕭蒔在床沿坐下,凝目注視著姬瑄,眼神極為複雜:“為什麼替我擋刀?不要拿那些忠君護主的說辭來搪塞我。”
姬瑄瞬間很想仰天長嘯:我真的沒有想替你擋刀的!但他也知道不能這麼說,隻垂眸道:“你是我表哥……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蕭蒔默然不語。
姬瑄微微抬眸,瞄著他的臉色,卻依舊看不清蕭蒔的心思。於是主動轉移話題道:“刺客查到了是誰指使的嗎?當時雖然隻有尤勝一人行刺,但他有沒有同黨?”
“尚未查出幕後之人。”蕭蒔微微冷笑,“掖庭令周祿受重金賄賂,致使刺客冒名內侍入宮,母後已下旨杖殺周祿與同黨,以及其餘百名形跡可疑的宮人內侍。”
姬瑄心中一悚,隨即又是一黯。
在這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裏,身份卑下者,人命如浮萍……那百餘鮮活的生命便從此淹沒於塵土裏,也不知其中究竟有幾成才真是刺客同黨……
“你也會不忍心?”蕭蒔嘲道。“你可知謀大逆者,罪至族誅!”
姬瑄一驚,自知心有所感,臉上大概便不覺帶了些顏色。他輕輕一歎,道:“沒有,我既不敢為他們求情,此時也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偽善。何況皇兄安全最為重要,這樣‘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做法……原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