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當上太子以後,蕭雋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的,還真沒有再給蕭蒔幾個伴讀,唯一算是擔任了半個伴讀的職責的人還是蘇清若。
不過蘇清若在宮裏的身份待遇甚至超過郡王,隻比太子差那麼一點。既有皇帝蕭雋的榮寵過厚,皇後蘇氏亦噓寒問暖、視如親子,初登太子之位的蕭蒔甚至也對蘇清若處處謙讓友愛,可謂是風頭無二。
但是,也許是蘇清若不會做人,也許是性情不相投,同處學書也改善不了蕭蒔與蘇清若的關係。
可是蘇家之人,也隻有蘇清若,才目空一切地對爭權奪勢不感興趣。
在蘇清若心裏,排在第一第二的是蕭雋與蕭柔嬛。作為父親的蘇煦並不信任這個兒子,可見父子關係冷漠到了什麼地步。
所以蕭蒔才敢在蘇清若麵前露出對蘇煦的不滿,因為蘇清若不會去告發蕭蒔。
如今雖然換作了姬瑄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但也算是蕭蒔好運,姬瑄並不想趟這場渾水,故而保持沉默。
既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縱然如此,蕭蒔也絕不會對他痛哭流涕、怒罵抱怨,所以他也隻需要默默陪站就好了。
姬瑄倏然覺得,蕭蒔跟蘇清若,都是一類人。蘇清若孤傲任性,蕭蒔又何嚐不是心高氣傲?也許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始終親密不起來。
姬瑄低頭思量著,身旁的蕭蒔卻已深深籲了口氣,仿佛將所有鬱氣一口吐出,轉身開始高聲命人過來取花。
國香牡丹其實是墨蘭的一種,花大色豔,形美多姿。
蕭蒔叫吉恩、杜鵑合力挖出整整一株花來,盛放於盆內給姬瑄。姬瑄捧過花,倒是大方地欣賞了片刻,才重新遞給吉恩拿著。
回到嘉欽殿後,蘇太後見到姬瑄懷抱裏的花卉,微詫笑道:“去了那麼久,就得了一盆花?陛下何時這等小氣了?”旋即又似恍然道,“是長公主生前最愛的墨蘭。”
姬瑄暗呼僥幸,心念微動,毫不遲疑道:“是,母親忌日即將到臨,清若便請皇兄賜予墨蘭,可讓清若供於母親靈前。走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在凝花舍挑中了這株。”
姬瑄說著,微抬下顎,並不吝嗇在臉上露出一絲天真嬌癡的笑容。
“清若孝心可嘉。”蘇太後笑歎道,隨即又微微皺眉,“怎麼會想到去凝花舍那種偏僻的地方?”
“本來聽說那裏有一株瑤台霞綺的……可惜卻沒找到。”姬瑄故意這麼回答。
蘇太後眉頭慢慢舒展。“也不知道是哪個宮人胡編亂造,清若下次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便是。安禧,去將我那盆瑤台霞綺拿來給清若。”
姬瑄急忙起身。“皇兄已賜墨蘭,清若豈敢貪心不足,奪太後所愛。”
“我也用不上這些花兒粉兒。清若再跟我客套,我可要惱了。”蘇太後擺手笑道,眉目間關切分明。“碧樹,快拿清若喜歡的百花蜜湯來給他解渴。”
姬瑄總算應付過去了,心下舒了口氣,轉眼卻不動聲色地瞧了已經上座的蕭蒔一眼。
蕭蒔什麼花不好給,偏偏給他蕭柔嬛喜歡的墨蘭,難道正是算到了他可以用這個理由應付過去?
蕭蒔神色自如,並沒有回視姬瑄,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蘇太後的問話,隻顧沉浸在與蘇煦父子的談笑中。蕭蒔在人前對他的態度一直是溫和親切,卻含著三分疏離。因此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才未引得蘇太後起疑。
而姬瑄也正好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便悄然歸回座位,捧起溫熱的雪芽茶,低頭慢飲。
當晚歸家,蘇清辰依舊步送姬瑄回到素心院裏,卻不曾如以往一樣離開,反而直入臥室。姬瑄看了蘇清辰一眼,對眾下人道:“你們先出去。”
隨即看著眸色有些幽暗的蘇清辰,燦然一笑,先聲奪人道:“二哥有什麼事?”
蘇清辰卻不急著說話,一雙眼睛盡注視在姬瑄身上,半晌才輕聲一笑:“小若對他心軟了?”
姬瑄心頭一跳。蘇清辰言語雖然含糊,可他卻能立刻明白蘇清辰指的是誰。當然麵上是不能承認的,姬瑄微微睜大雙眸,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疑惑:“二哥說的是誰?”
“蕭蒔。”蘇清辰的話音宛如秋月朝晨的溪水在心頭緩緩流淌而過,頓感一陣清涼。
姬瑄在微微晃神中想道:這似乎是蘇清辰第二次直呼蕭蒔的名字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人,蘇清辰這樣直呼皇帝名字算不算離經叛道?
然而失神也不過瞬間工夫,便又在臉上露出冷淡之色,道:“誰心軟了?我不過是想要那朵先帝賜給王婕妤的奇花。雖然花未曾要到,不過以後卻可以時常去皇陵拜祭母親。”
蘇清辰倒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出,輕聲道:“原來如此。”唇角微勾,可姬瑄卻分明看到蘇清辰眼中殊無笑意,心下不覺一沉,隻見蘇清辰仿佛漫不經心地道:“……那小若……又為何會替他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