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過去沒幾日,蘇煦便叫姬瑄去了書房,給他一件任務:“後日乃龍武將軍沈慶壽辰,你代我去向他慶賀。”
姬瑄奉命離開後,徐如暉卻開口道:“君侯真欲讓三公子籠絡沈慶等將軍?三公子心高氣傲,隻怕不擅折節下士。”
蘇煦神色冷淡,徐徐道:“不,隻是讓他們以為這樣。”
徐如暉神情微變,小心斟酌著道:“我看三公子並不是像有異心,上次為‘那位’擋刀未必不是巧合。算盤一事,三公子前後也未與齊潤私下見麵。”
蘇煦反而微微一笑:“無妨。仔細觀察些時日,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徐如暉似有所悟。“那這次君侯讓三公子去沈家……”
蘇煦淺淺上揚的唇角仿佛含了一縷殘酷的意味。“若真有異動,正可一網打盡。”
沈慶位居龍武將軍,出身並不算平凡——他出自靖懿皇後一族,乃靖懿皇後從侄,而靖懿皇後就是先帝蕭雋與昭定公主蕭柔嬛的生母。說起來,沈慶算是蕭雋的表弟、蕭柔嬛的表兄,也即是蘇清若的表舅。
明帝蕭雋即位後,追思生母,因而頗施恩澤於母族。沈慶精通騎射兵法,為人又機敏圓滑,故而蕭雋甚為倚重,任命執掌禁兵中的龍武軍,保衛宮城及天子。
安陽及附近駐紮著十二萬禁軍,拱衛京城及皇室,分為南衙三衛與北衙三軍。其中沈慶便是執掌三軍中龍武軍的大將,手下計有二萬兵卒。
不過沈慶就算再不平凡,蘇煦如今是百官中位第一的左丞相、皇太後兄長,因此沈慶這個不算整壽的宴席,蘇煦可以不親自參加壽宴,而派兒子前去祝壽,也說不上是倨傲無禮。
畢竟蘇清若不僅是文靖侯世子,也是昭定長公主之子,身上流著皇室血脈。
其實蘇煦雖然叫姬瑄代他去祝壽,但去的人卻不止姬瑄一個——官場上一向會做人、被視為“謙恭知禮的晚輩”的蘇清辰也自然要一同前往拜壽。
看著蘇清辰笑吟吟遞上賀貼,帶著他一同去正廳拜見沈慶,看著蘇清辰娓娓向沈慶道賀,姬瑄倒是省心了不少。
沈慶長相是個標準的武人,眉飛如劍,英姿勃發,唯有一雙眼睛沉靜的如濃墨黑曜,難以看清情緒,不覺便有些深沉莫測的意味。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沈慶時,姬瑄明確地感到沈慶眼中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細細辨去,卻又分不清是好是壞,是厭是喜。
隻是在蘇清辰含笑說出“父親無暇分|身,不能親自向世伯拜賀,特命我兄弟二人前來告罪”,姬瑄亦隨之行禮致辭後,沈慶神情已經變得像一潭死水,冷靜從容地道:“丞相綜理國政,一向繁忙,末將小小宴筵豈敢勞動。二位賢侄請入席。”
之後沈慶的態度也毫無異狀,客套有禮,卻不親近。
如此不由得讓姬瑄覺得或許那一眼隻是錯覺。
蘇煦到底想要他幹什麼,而他又該怎麼樣應對……
入席之後,姬瑄便在思考這個問題。
侍墨告訴他最好能跟沈將軍親近些,他從命,一口一個“表舅”,以小輩自居,但沈慶雖然應了,態度卻依舊冷淡,似是不以為意。
姬瑄想了又想,還是認為蘇煦不像是真心放任他來拉攏沈慶。
蘇煦與心腹屬下的會議從來不叫他參加,把他放置在中書舍人這個位置,看似任重實則清閑,更別說日常的態度,放縱卻疏遠。
那麼……
姬瑄心中輕歎,眉尖微蹙。
這次的“任務”,與其像是委以重任,不如說更像是一次試探。
他記得徐如暉說過,沈慶是中立派,死忠於先帝,既不親近蘇家,對蕭蒔也是不冷不熱。
不過,在蕭蒔跟蘇家之間選一個的話,沈慶多半會選擇蕭蒔。
說起來,蘇家著實吃了身為文臣的虧,看似權傾中外卻時刻危機四伏。蘇煦好不容易才把族中唯一一個武官——從弟蘇嵐——提拔成統領一軍的將軍,執掌羽林軍;又將長子蘇清澤派去雍州攢戰功集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