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兩個人(1 / 3)

劉延麵色陰沉地從低矮的城垣望下去,城腳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十具袁軍士兵的屍體。這些戰死者身上隻有少數人披著幾塊皮甲,大部分屍體都隻是簡單地用布衫裹住身體。手裏的武器,也隻是簡陋的木製或竹製長矛,甚至連一麵小盾都沒有。

這種勝利並不讓劉延感覺到快意。從裝備判斷,這些不過是冀州各地家族的私兵,被袁紹強行征調過來,一來可以充做戰爭的消耗品;二來變相削弱那些家族的實力。這樣的士兵無論死多少,袁紹都不會有一點心疼。

劉延抬頭看了看遠方,袁軍的營寨背靠黃河而設,旌旗招展,聲勢浩大。

這些袁軍部隊是從黃河北岸的黎陽渡河而來,牢牢地把控住了南岸的要離津,然後從容展開,將白馬城四麵圍住,驕橫之氣,溢於言表。

可劉延又能做什麼呢?這一座白馬小城不過三裏見方,他這個東郡太守手裏的可戰之兵隻有兩千不到。算上白馬城的居民也不過才一萬多人。而此時包圍小城的袁軍,僅目測就有一萬五千之眾。

以袁軍的威勢,隻要輕輕一推,就能把此城推倒。白馬城一陷,冀州大軍便可源源不斷地渡過黃河,直撲官渡,在廣闊的平原地帶與曹操展開決戰。

可奇怪的是,對麵的袁將似乎心不在焉,除了派出一批大族的私兵試探一下守軍的抵抗意誌以外,主力一直按兵不動。

劉延搖搖頭,白馬已是孤城,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隻有殉城戰死或者開城投降兩個選擇。他叮囑城頭的守將幾句,然後滿腹心事地沿著青石階梯走下去。他剛一下來,立刻有一名親隨迎了過來。

“抓到了幾個袁軍的細作。”親隨壓低聲音對劉延說。

劉延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大戰持續了這麼久,各地的細作都多如牛毛。

他淡淡道:“當眾斬首,以安民心……哦,對了,屍體別扔,也許還能吃。”

親隨有些躊躇:“這兩個細作,有點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要不您親自去看看?”

劉延眉頭一皺,沒說什麼,這名親隨跟了他多年,不會無緣無故說這樣的話。他們離開城牆,來到城中一處緊鄰兵庫的木屋裏。木屋裏站著兩個人,他們沒被綁住,但四周足足有八名士兵看守,動一下就會被亂刀砍死。

這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一個二十歲上下,麵白無須,兩道蠶眉頗為醒目;他身邊的根本還隻是個大孩子,細眼薄唇,下巴尖削,小小年紀額頭就隱有川字紋。兩個人的穿著都是青絲單衣,濮巾裹頭,一副客商打扮。

劉延在路上已經了解到了詳情。一接到袁軍渡河的消息,白馬城立刻封城不許任何人進出。同時城內大索,凡是沒有戶籍或沒有同鄉認領的人,都會被抓起來。這兩個人,就是在這時候被抓進來的。

“你們叫什麼名字?”劉延問。

“我叫劉平,這是我的同伴魏文。我們是行商之人,誤陷入城中。”劉平略一拱手,不卑不亢。

劉延冷笑道:“曹公與袁紹對峙已經半年多了,天下皆知,又有哪個商人膽敢跑到這裏來?分明是細作!”他假意一揮手,“拖出去殺了。”聽到他的命令,幾名士兵上前正要動手,劉平擋在魏文前麵,厲聲喝道:“且慢!”士兵們都愣住了,手裏的動作俱是一頓。

劉延心中大疑。劉平說這話時的神態和口吻,都帶著一種威嚴,這是身居上位者特有的氣質,學是學不來的。這兩個人的身份,似乎沒那麼簡單。

他又重新打量了兩人一番,覺得那少年的麵孔有幾分熟悉,卻一時說不出。

“你們到底是誰?”劉延問道。

劉平把手伸進懷裏,這個動作讓護衛們一陣緊張,劉延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那少年見劉延如此膽小謹慎,發出一聲嗤笑。劉延卻麵色如常,他如今身係一城安危,自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劉平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遠遠扔給劉延。劉延接過一看,原來是一條柏楊木簽,簽上寫著“靖安刺奸”四個字。

這四個字讓劉延眼皮一跳,這——是靖安曹的東西!靖安曹是司空府內最神秘的一個曹,這個曹的職責眾說紛紜,沒人能說清楚,無數的傳言總是和刺奸、用間、窺探、暗殺等詞語相連——唯一能夠確信的是:靖安曹的主事者,是軍師祭酒郭嘉。

靖安曹的人無處不在,行事卻極端低調。即使是在如今的白馬城中,劉延相信也有靖安曹的眼線,隻是自己不知道罷了。他用手摩挲著木簽的粗糙表麵,緩緩開口道:“僅憑這一條木簽,似乎不足為憑。”

“那麼加上這個呢?”那個名叫魏文的少年昂起下巴,又扔過來一樣東西,眼神裏滿是不耐煩。

劉延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塊精銅製的令牌,正麵鐫刻著“漢司空府”四字,背麵獬豸紋飾,牌頭還雕成獨角。劉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兩位到底是什麼人,不光有靖安曹的憑信,連司空府的令牌都有。

稍頃,魏文沒好氣地伸出手來:“看夠了?還給我。”劉延把令牌與木簽雙手奉還,魏文搶回去揣好,眼睛骨碌碌地盯著劉延,不屑道:“你不專心守城,反倒與我們這些客商為難,膽量也太小了吧?”

劉延淡然一笑,沒說什麼。劉平淡淡地喝止道:“二公子,別說了,劉太守是職責所在。”魏文氣鼓鼓地閉上嘴,自顧朝門外走去。門外士兵看到大門敞開,出來的卻不是劉延,“嘩啦”一起舉起鋼刀。魏文臉色霎時變了幾變,似乎想到什麼可怕的事情,連連倒退幾步。直到劉延發出命令,士兵們才收回武器。魏文昂起頭,努力地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你這些兵倒是調教得不錯。”

一聽少年這居高臨下的口氣,劉延可以肯定,這兩個人絕不是什麼客商。

至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劉延已經打消了追究的念頭。靖安曹做事,不是別人可以插手的。他是個極度小心的人,不想因為一時好奇而搞砸郭祭酒的計劃。

“如今城中紛亂,各處都不太平。兩位一時半會兒是無法離開的,不如去縣署稍坐,也穩妥些。”劉延客客氣氣說。劉平一點頭:“恭敬不如從命。”

劉延帶著劉平和魏文離開兵庫,朝著位於城中心的縣署走去。此時街上已實行禁令,幾乎沒有什麼行人,隻偶爾有一隊士兵匆匆跑過。整個白馬城陷入一種焦慮的安靜,好似一個輾轉反側的失眠者。他們走過一處空地,幾個士兵拿著石頭在往一口井裏扔。

劉平和魏文一直在悄聲交談,還輔以各種手勢。走在前頭的劉延感覺,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些奇怪,既不像主仆,也不像兄弟,那個叫魏文的小孩子雖然聽命於劉平,但總不經意間流露出頤指氣使的氣度;而劉平對魏文說話不像長輩對晚輩,更像是上級對下級,還帶著點商量的口吻。

這時候意外出現了。

兩個黑影突然從兩側低矮的民房頂躍下,速度如影似電。劉延與他的護衛剛露出驚疑,兩道寒芒已然刺中了劉延的小腹——卻發出了“鐺”的兩聲脆響,劉延整個人朝後頭倒去,從破損的布袍下,隱約可見銅光閃耀。

原來劉延為了防止被刺殺,在外袍下還穿了一身鎧甲,這個人真是小心到了極點。

刺客還要繼續挺刺,這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居然是劉平。他先拽開失去平衡的劉延,然後飛起一腳踹開親隨。隻聽一聲慘叫,原本注定要切開親隨脖頸的刀鋒,隻斬入了大腿。兩名刺客見一擊未中,不見任何遲疑,立刻拔刀各自躍上房屋,很快在視野裏消失了。

那些還忙著填井的士兵扔下手中的石頭,都跑了過來。劉延揮著手吼道:

“還不快去追!”他們連忙轉身朝著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

“您沒事吧?劉太守?”劉平問。劉延臉色煞白地從地上爬起來,勉強點頭。這次丟人可丟大了。這城裏經過幾遍盤查,把兩個靖安曹的人當細作不說,居然還漏掉了真正的刺客,一漏就是兩個。若不是他生性謹慎,恐怕此時白馬城已陷入混亂。

“謝……謝謝先生救命之恩。”親隨捂著潺潺流血的大腿,衝劉平叩頭。

剛才若不是劉平及時出手,他早已成了刀下之鬼。那劍斬的力道極大,他的大腿被砍入極深,可想而知若是在脖頸上,會是怎樣一番景象——他剛剛還指控這人是細作,現在卻被救了一命,這讓他有些惶恐。

“不客氣,同行之人,豈能見死不救。”

劉平溫言一笑,回頭去看魏文,卻發現他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發直。劉平問他怎麼了,魏文嘴唇微微顫動,低聲道:“這……這種劍法,好熟悉……對,就是噩夢裏那種感覺,我曾經經曆過,不會錯。”魏文雙股戰戰,試圖向後退去,卻被劉平按在肩膀上的手阻住。

“別忘了你為什麼來這裏。”劉平悄聲對他說,似乎也是對自己說。魏文咬著牙攥緊拳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針對劉延的刺殺引起了一場混亂,守軍對城裏展開了又一輪搜捕。劉延趕緊把他們兩個人盡快送回了縣署,加派了守衛,然後吩咐奉上兩盞熱湯壓驚。

劉平坐在尊位,魏文坐在他的下首,兩個人端起湯盞略沾了沾唇,旋即放下,他們的舉止風度,一看便知出身大族,這讓劉延更生敬畏。

劉平開口問道:“如今白馬四麵被圍,不知劉太守有何打算?”

劉延心中一凜,若劉平問的是“如何應對”,他還可以從容回答;可他偏偏問的是“如何打算”,這就存了試探的意思在裏頭。袁紹大軍壓境,許都這邊難免人心浮動。這兩個人,說不定是曹公派下來檢校軍心的……想到這裏,劉延苦笑一聲道:“如今之局,已非在下所能左右,唯有拚死殉城而已。先生問我,真可謂是問道於盲了。”他將城內外局勢據實相告,劉平聽了以後,沉默不語,麵露難色。劉延看出他心思,又道:“如果兩位急於出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劉延叫手下取來牛皮地圖,鋪在兩人麵前,用盛湯的勺子邊指邊說:“袁軍雖然勢大,但我白馬城也並未全無出路。兩位且看,在西南處,如今還有一條寬約數裏的通道。不知為何,袁軍至今不曾到此,隻偶爾有斥候巡邏。

若是有快馬,兩個人要衝回南方,不算太難。”

魏文伸著脖子端詳了,忽然抬頭問道:“你們的信使,是否就是從這條路去給我……呃,給曹公報信?”

“不錯。”

魏文道:“袁軍兵力如此雄厚,卻圍而不攻,反而留了一條單騎可行的南下通道,你難道看不出什麼問題?”這小孩子語氣尖酸,說的話卻大有深意。

劉延重新審視地圖,一言不發。魏文忍不住身子前傾:“我問你,我軍與袁軍若是決戰,孰強孰弱?”

“袁紹兵力數倍於曹公,又新得幽燕鐵騎。若正麵決戰,我軍勝機不大。”

劉延答道。

魏文伸手在地圖上一點:“白馬城是黃河南岸的立足,乃是我軍必救之地。

袁紹放開白馬的西南通道,明顯是要你去向曹公求救,他們再圍城打援,逼迫曹公主力離開官渡,北上決戰。明白了?”

劉延臉色陡變。他隻糾結於白馬一城,這少年卻輕輕點透了整個戰局,雖說略有賣弄之嫌,卻也顯露出高人一等的眼光與見識。黃河與官渡之間是廣袤平原,在那裏兩軍展開決戰,曹軍敗多勝少。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劉延就是戰敗的第一個罪人。一想到這裏,劉延顧不得禮數,霍然起身,額頭沁出細細的汗水。

“得馬上派人去警告曹公!”

“不必了。”魏文擺擺手,“我都看得出來,曹公會看不出?你老老實實守你的城就行了,不要自作聰明,亂了陣腳。”教訓完劉延以後,魏文頗為自得地瞟了劉平一眼,劉平卻是麵色如常,鎮定自若地啜著熱湯。

劉延現在已經明白了,這兩個年輕人,定是十分重要的人物,可不能折損在了白馬城中:“我馬上安排快馬,打開南門送兩位出去。”

劉平卻搖了搖頭:“多謝太守。不過我們不是要南遁,而是北上。”他輕輕在地圖上一點,眼神中透出幾絲堅毅,指頭點中的位置正是如今白馬城外駐紮的袁軍營盤。劉延手一抖,幾乎要把手邊的湯盞碰倒。

“您這是……”

“我們去試探一下,看看袁紹對漢室還有多少敬畏。”

“漢室不就是曹公嘛,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劉延心中暗想。

與此同時,在那一處被指頭壓住的袁軍營盤門口,一場醞釀已久的混亂即將爆發。

一大隊剽悍的騎兵安靜地排成三隊陣列,他們個個身挎弓箭,腰懸長刀。

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些奇怪,前麵一半已經出了袁軍主營的轅門,後一半卻還在營中,好像一條出洞出到一半就卡死在那裏的蛇。

在隊列的最前方,是一個全身披掛的黑高漢子,他正好整以暇地用一把寬刃大刀修剪著指甲。他胯下那一匹烏丸駿足有些不耐煩,因為韁繩不在主人手裏,而是被一個怒氣衝衝的文官抓住。那文官身後不遠還站著一員大將,但他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有幫手的意思。

“顏良!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郭圖喝問道,用力去拽韁繩。可那坐騎四蹄如同生根一般,紋絲不動,郭圖拽不動,隻得悻悻鬆開手。顏良身後的騎士發出一陣哄笑。

顏良收起大刀,詫異的表情略帶做作:“郭監軍,我不是給你行了一份公文麼?延津附近發現了曹軍斥候,我身為先鋒大將,自然得去查探一番。”

郭圖冷笑道:“這等小事,何須大將親自出馬!你根本就是想去遊獵吧?”

被說中心事的顏良一點也不見慚愧,反而昂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道:

“白馬小城,交給監軍你就足夠了,我在營裏待得都快長毛啦,得活動一下筋骨。”

郭圖一聽,登時火冒三丈:“出征之前,袁公有明確訓令,以我為前部監軍,節製諸軍。你難道想違抗……”他話還沒說完,顏良雙腿一夾,坐騎默契地向前衝了幾步,嚇得郭圖不得不閃身避開。這一閃,之前說話的氣勢被打斷,再也續不下去了。

“審時度勢,臨機決斷,此皆大將之法。爾等潁川腐儒,何必管那麼多!”

顏良逼退了郭圖,哈哈大笑,一抖韁繩喝令開拔。郭圖見攔不住他,轉過頭去,求援似的喊道:“淳於將軍,您莫非要放任這個家夥胡鬧?”

這一次先期渡河的袁軍主將,是淳於瓊和顏良。郭圖作為監軍隨軍,名義上地位比顏良高,但後者是冀州派的實權人物,兵權在握,郭圖根本壓製不住,隻得求助於淳於瓊。

一直一言不發的淳於瓊聽到呼喊,撥轉馬頭衝到了顏良軍前。顏良麵色一怔,抱拳道:“老將軍莫非也要阻撓?”

淳於瓊咧開嘴笑了:“原本是要勸阻,可聽顏將軍說的有趣,老夫也動了心思,也想出去遊獵一番。”這個回答讓郭圖和顏良都很愕然。淳於瓊見顏良有些遲疑,眉毛一抬,又道:“怎麼?老夫不夠格麼?”

麵對這個請求,顏良眉頭一皺。郭圖一介文吏,斥退也就算了,這位淳於瓊是軍中老人,當年還與袁公平起平坐,輕忽不得。可真的答應讓淳於瓊同行?別逗了,那可是一個膽敢輕軍入許劫走董承的老瘋子,他會做出什麼事來,誰都無法預測!

顏良在馬上默然片刻,開口道:“既然如此,淳於將軍不妨與我同行,以一日為限。萬一白馬這裏起了變故,也好有個應對。”

一日為限,能打到多少獵物?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顏良這是在找台階下了。淳於瓊也適可而止,笑眯眯地滿口答應下來。顏良乜斜了郭圖一眼,朗聲笑道:“白馬渡口,即便是郭監軍,應該也能看住一日,老將軍不必擔心。”

郭圖被他如此諷刺,氣得麵色漲紅,卻無可奈何。顏良這次帶了一共八千步騎,真耍起性子來,郭圖還真吃不消。

淳於瓊道:“既然如此,還請將軍在營外稍等片刻,老夫去取弓箭來。”

顏良在馬上略一抱拳,然後一抖韁繩,發下口令。他身後的騎兵一起嗬斥坐騎,大隊人馬耀武揚威地開拔,令出即行,毫不拖遝,果然是冀州精銳。

郭圖恨恨地把鼻前的塵土揮開,對淳於瓊抱怨道:“明明有將軍與我做先鋒便足夠,主公卻偏偏還要派這個冀州莽夫前來,真不知怎麼想的。”

淳於瓊昂起頭,眯起眼睛吸了口氣,答非所問:“孟夏之時,最宜郊遊,顏將軍當真是好興致呐。”郭圖一愣,不知他意有何指。淳於瓊把手伸向顏良漸行漸遠的背影,勾了勾指頭:“顏將軍遊獵之意,隻怕不在禽獸啊。”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郭圖的肩膀:“郭監軍你年紀輕輕,可不要跟老夫一樣老糊塗。”說罷揚長而去,剩下一個驚疑不定的郭圖。郭圖也不是傻子,略做思忖便明白淳於瓊的意思。

顏良這次公然外出,獵獸是假,爭權是真。冀州派一向是袁家的泰山之鎮,但如今田豐被囚、沮授被叱,現在先鋒的監軍居然也落到了潁川人的手裏,顏良若是不爭上一爭,隻怕權勢會繼續旁落。

“莫非顏良是要試探我等……”

郭圖想到這裏,悚然一驚,匆匆回到營帳之中,提筆寫下一封密信,封上印泥,然後叫了個心腹小校,低聲吩咐道:“去黎陽,送蜚先生。”

在白馬西南方向幾十裏外,一支曹家的軍隊正在徐徐前進。兩側的散騎始終與主隊保持著一百步的距離,中央的步卒排成鬆散的行軍隊形,矛手與戟手在外,弓手在內,每三個人還抬著一麵大盾。可知兵法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隊列外鬆內緊,一旦有什麼情況出現,他們會立刻變成一把鋒銳的尖刀或堅實的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