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整,整條街都很冷清,所有店家的大門都緊緊地關著,隻有這家“光陰敘事詩”書店敞開著大門,一塊木牌孤零零地在風中搖曳歡迎著客人的到來。
依帆把自己深陷在大堂的沙發裏,吵吵嚷嚷的箬祀已經回到了閣樓擦那些舊書去了,整個大廳空蕩蕩的隻聽得風在頭頂回旋留戀著遲遲不肯離去。
“有什麼話就說吧墨伢,不要遮遮掩掩的。”依帆抿了口茶,對身後的男子說道。
墨伢從大廳右側的旋梯走下來,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依帆,你的力量越來越強了。”
“叫我小姐,還有,我不是力量變強了,”依帆用眼角瞟了一襲黑衣的墨伢一眼,正色道,“我的力量本來就很強,沒什麼變不變強的——隻是控製力變好了些而已。”
墨伢搖搖頭,嘴角笑意不減,仿佛他隻會這種表情,“你還真是和醉月大人在一起待久了,連說出來的話都是一個腔調的——你們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偶一樣。”
依帆白他一眼,撇了撇嘴,“不要用那麼惡心的形容詞來形容我,還有我是我,醉月是醉月,我和她,不一樣……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不會隻是來說我的力量變強了吧?你可不像是那麼無聊的人啊,墨伢?”
墨伢的笑意更濃了——那樣的睿智,那樣的敏銳,那樣的神秘……這個女孩每每總能勾起他無盡的好奇。
眼前的女孩,他到底還有多少沒探到?或者說,他究竟探到了她冰山的哪一角呢?
“你讓星燦那樣一個普通女孩子待在這裏……真的好麼?”半晌,他終於問出了一直於心底的疑問。
依帆嘴角浮現一輪彎月,笑得好不得意,還有一些小輕蔑。
“墨伢,你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留下那個小女孩?”
墨伢一愣,很誠實的搖頭。
看著他蠢笨的樣子,依帆“撲哧”一下笑出來,“哈哈……有時看你蠻聰明的,怎麼現在笨成這樣呢?是不是和箬祀呆久了,腦筋被他傳染得秀逗了?哈哈……”
墨伢很無語地看著沙發上自顧自笑得跌來倒去的依帆。
依帆笑完,抬起頭來,看著墨伢,藍紫色的眼睛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狡黠,“我留她,因為她也是個客人。”
她頓了頓,又補充,“很重要的VIP客人。”
墨伢挑眉。
依帆笑靨如花,“這家店裏的VIP客人可不都是怪力亂神一類的啊……也是有普通人類的……作為店裏的一員,這點不知道可不太合格哦~~~~~”
她支著手臂,回首盯著墨伢,兩顆潔白的小虎牙在朝陽的投影下閃閃地泛著光。
一瞬,墨伢以為自己看到了晨露的妖精。
“啊對了……”依帆用手點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我忘了你曾經也是這家店的VIP客人了……以為會和自己的命運相符的隻有和自己的身份相同的人對吧?”
依帆笑著開口,全然不在意口中吐露的卻是最最傷人的話。
墨伢笑容一顫,偽裝的麵具幾乎就要落下。
“原來你連這樣的小女孩都不放過。”他看著她,慢慢地說。
依帆擺了擺手,連忙為自己的清白澄清,“才不是~~~~~你要這樣認為可真是錯怪好人了!像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拐賣小孩的人販子一樣~!”
“你敢說你不是?”墨伢玩味地笑,挑起一邊的眉毛,懷疑道。
“當~然!”依帆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鐫刻在書店大廳內第一根橫木上的字,“每天都看這些字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嗎?”
墨伢抬起頭眯著暗褐色的眼睛望向橫木。
上麵鐫刻著一行亮銀色的楷體字——
“人生如戲,等待著別人照著劇本一次次的上演相同的戲碼。”
墨伢沉吟,又開口,“可是如果你不留她,或許她就不會和我們走上相同的路了。”
依帆冷笑,“真是愚蠢……怪不得會被永遠禁錮在這裏——連箬祀的夢都早在三十多年前就醒了,你夢了七千年的光陰還沒醒嗎,墨伢?難道是這裏的生活一直太安逸你忘記歲月的流逝了?要不要我送你去書裏的世界感受一下時光的波折,好好蹉跎一下你那無知的心?或者直接給你一棍讓你好好給我清醒一下更方便呢?”
墨伢的麵具一下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在依帆刻薄的話麵前,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忘了醉月說過的話了麼,墨伢?”依帆眯起眼睛望著窗外的藍天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神迷離,仿佛靈魂出鞘一般。
她輕吟。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但是結局一定不會變,你所做的一切隻是在改變一個邁向它的方式和過程的長短而已,不要試圖改變結局,因為這一舉動隻會使你更快的走向毀滅的結局。”
“而我,”依帆突然話鋒一轉,一雙紫眸緊盯墨伢的臉,笑容不減,“隻是在順從命運的安排而已——我不是一個命運的安排者,我,隻是個旁觀者而已……”
她依然笑得那麼美,像微風中的罌粟一樣華麗而妖冶。
“僅僅隻是個順從命運的旁觀者而已。”
她如是說。
“那麼……星燦的結局如何?”沉默了半晌,墨伢開口問。
依帆聳了聳肩,“這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她的命運,她的結局,她應該自己清楚才是。”
“她要是知道的話她就不會在這裏了。”墨伢淡淡的說。
依帆愣了愣,隨即笑了,“也對,否則醉月開的這家店就沒生意可做了——這裏本來就是出租結局的地方嗎~~~不過她的未來還是要靠她自己走出來的,是好是壞,就看她要怎麼走向那個結局了……”
想了想,依帆又補充上一句,“祝願她能走對路吧。”
墨伢笑容浮現,“原來你還是有良心的。”
“什麼呀~~~~~”依帆不滿,眉毛打成一個結,“本姑娘一向很有良心的好不好?更何況我隻是說出了事實而已!”
“現實太殘忍再度回首也是種罪惡啊!”
“嘁……”依帆一撇頭,不屑,“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墨伢失笑,這個丫頭,嘴巴還是這麼毒辣……
“吱呀——”舊式的木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