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應該是從院牆上翻下來的,結果不小心掀倒了曬竿。趙如意看到掉在地上的被褥,被麵上蹭了泥,還有幾個腳印子。
“我……我隻是、來撿風箏的……”
小男孩兒怯怯的,用手指了指籬笆圍起來的一小塊地,裏麵種了些蒜苗和芹菜。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風箏,蜈蚣形,不偏不倚,壓彎了所有剛露頭的幼嫩莖葉。
趙如意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看著他。
小孩兒嘴一扁,坐地上哇哇大哭。
趙如意走到籬笆前,把那風箏撿起來,抖了抖土。拎到小孩兒跟前。
“閉嘴!”
厲聲一喝,煞氣十足。小男孩兒一下哽住了,滿臉淚花,委屈地看他。
“拿著你的大長蟲,”趙如意冷冷的,“然後趕緊跑,像個耗子一樣快。從我的院子裏消失!”
小男孩兒揩了把鼻涕,訥訥地抓起風箏,一溜煙就跑了。
重新把竹竿支起來,趙如意彎腰從地上撿拾起被褥,又是泥又是土。他皺了皺眉,把被麵扯下來,扔在一旁的辣椒架子上。
回到書房,關起門來,趙如意拿開蓋在桌案上的長衫。
王冒說得一點沒錯,看完這些信裏的內容,他心裏的疑問果真是比從前更大、更多了。
趙如意伸手搓了搓僵硬的臉,有些自嘲地歎了口氣。留給他的時間已不多,目前最緊要是完成王冒交代的任務。至於什麼勞什子的真相——等一切塵埃落定,他怕也該揣著那個大大的疑問,去下麵排隊領孟婆湯了。
逐漸西斜的日頭照透了窗格,灑在桌角的一封泥封的信箋,泛著層橘色的暖光。那是所有書信中唯一封口的。王冒曾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拆開看。
居然還是泥封。
趙如意失笑地微微搖頭,他拿起第一封信函,開始著手準備。
密林裏的風透著微微的涼,拂過樹梢帶起一陣婆娑的沙沙聲,夕陽西下的林蔭道上,一個女子和一眾黑衣蒙麵人靜靜對峙。
女子麵挽白紗,一身利落的短打,顯得十分幹練,掩不住的是楚楚風姿;飽滿的額頭,柳眉似淡月籠煙,一雙眼睛美則美矣,透著桀驁,野性難馴。
一對七。
看樣子是有備而來。
幾片淡粉色的花瓣打著旋飄下,輕輕擦過女子的肩,她彎了彎眼梢,絲絲縷縷的殺氣開始在密林間蔓延。
刹那間,出招!
那女子手裏沒有任何兵刃,動作卻快若閃電。黑衣人腰裏都別著刀,也赤手空拳跟她打。
雙拳難敵四手。女子卻格外凶悍,一招一式極為密集,竟是讓七個黑衣人難以近身。撩腿踢在一個黑衣人胸膛,她抓住對方胳膊,瞬間借力半旋起身,下劈狠狠斬在了另一個的腰腹。拳鋒落在第三個人頭上。三名黑衣人跌倒在地。
其餘黑衣人相視一眼,卸下輕視,開始配合往上衝。
都是訓練有素的人,更何況還是精壯勇武的男子,手下放了力道,一刹時拳腳揮灑,鼓鼓生風。避實擊虛,上下盤分開攻擊——一個黑衣人腿風掃過,又一拳猛勁補上;另一個黑衣人欺身上前,頂膝狠狠擊在她的肋骨,女子猛地翻身閃躲,卻冷不防背後的拳鋒又至,她被打得踉蹌倒退。
虎視眈眈的黑衣人圍攏過來。
女子勉強定住身體,氣喘籲籲,頗為狼狽,露在麵紗外的一雙眼睛,卻越來越綻放出興奮的光芒。
對方攻上來的刹那,女子一個旋身,忽的屈膝以手杵地,抓住把沙土,猛地漫天一揚。黑衣人被迷了眼睛,倉惶後退。女子的殺招卻在那一瞬淩厲使出。更快,更猛,也更狠。沒有絲毫花架子,是格鬥技巧,更是實戰的殺招。
撂倒一個,又閃電般欺身到近前,女子用手肘狠勁鉗住一個黑衣人的脖頸,猛然往後拖。高了她近一個頭的男子,被迫半仰著身體任由她帶著後退。形勢逆轉。餘下兩人疾步緊逼,卻不敢靠太近,拳頭捏得哢哢作響,一個黑衣人已抽出了佩刀。
柔軟而脆弱的喉嚨,頸椎拚命向後仰以求生。上官翹的手腕抵住黑衣人的下顎,纖細卻有勁的小臂扳著他後頸,同時往下發力。“喀”地輕響,宛若枯枝隨時折斷,男子發出一聲微弱而絕望的嗚咽。
“住手!”
其中一個黑衣人揭下麵罩,露出麵孔。
其餘幾個人見狀,也揭下了黑麵罩。
“上官校尉,我等奉大鎮撫之命,帶你回去。”
上官翹看著一地鼻青臉腫的黑衣人,又看了看說話的那個。
那黑衣人從懷裏掏出塊牌子,高高舉起:“迎戰部,駐麗正門校尉官,石韋。”
說罷,將牌子扔了過來。
上官翹接住的同時,就鬆開了手裏的俘虜。
“這麼說,你們是第七衛的人?”
上官翹分外詫異。
親軍都尉府的編製有兩種:一是收編在幾大部的公署、衛所,編製內的小部分人,留守北平中樞;絕大多數則是派駐到各個省的府、州、縣。另一種就比較特殊了,也很神秘,既在幾大部有職銜,還身兼軍銜、官銜,分散在北大營、驛道,或是駐守城門;遇事聽調,平日裏服役於本職,並不在部裏麵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