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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不早了,我低著頭慢吞吞地走在被遺棄的脫了線的鐵軌上,雙肩有氣無力地垂下,如同一隻脫了線的木偶般毫無生氣。
我用泛著血跡的破爛帆布鞋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小石子。踢到鐵軌的盡頭,石子咕嚕咕嚕一聲掉進不遠處的水窪裏,‘咚’的一聲後,便沉下泥淖中,再也看不見。
我抬手拉了拉背包的肩帶,仰頭望向那一抹如血的夕陽,夾在叢林高立的建築物之間,那些光線映照在巨大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眩暈的紅中帶黃的光。
我閉了閉眼,然後再慢慢睜開眼睛,太陽的光線漸漸地在我眼前清明起來。
我就那樣站在鐵軌的盡頭,定定地凝望了許久。
風仰麵吹來,我校服的裙擺在空中獵獵飛揚,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然後又忽地垂下緊貼著我的肌膚。夕陽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在樓房的頂層慢慢地沒下去。
良久,我蹲下身將鞋子輕輕地脫了下來,一手拿一隻,然後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夕陽的餘暉從背後把我整個身子籠罩成一個模糊漆黑的影子,落在鐵軌上,斜斜的,蕭長而又落寞。
我就那樣大步地踩著那個破碎的影子走回家。
背後,一道道血跡印在鐵軌上,比夕陽還紅得觸目驚心。
‘吱嘎’,用力推開大院的那扇厚重的大門,經年生鏽的鐵門和門框摩擦出尖銳而沉重的聲響。
天色已暗了下來,大院裏隻有微弱的燈光。
左鄰右舍都在自個的屋子裏忙著張羅晚飯。
各種鍋盆碗碟碰撞的聲音,孩子的哭喊聲,大人的叫罵聲,在這個平常的傍晚,一陣陣交織在一起。
我抬頭望向我住的方向,那裏一片漆黑空洞。
看來媽媽還沒回來。
我摸著黑,赤著雙腳踩在冰涼陰冷的地板上,一步一步探著路摸著破舊逼仄的樓梯走上閣樓。
走到門口處,發現門是完全敞開的。
我走了進去,一股濃烈的酒味頓時撲鼻而來,嗆得我的喉嚨一陣發癢。
我捂著鼻子咳了幾下,伸手在門的左側摸了幾下拉開燈。
黑暗瞬間被光明取代。
我目光在廳裏轉了一圈,廳裏一片狼藉不堪。
幾隻酒瓶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打碎的瓷片散了一地,映著微弱的燈光,刺激著我脆弱的神經末梢。
媽媽歪身躺在地上,光著雙腳軟踏踏地蜷縮著,嘴裏還迷迷糊糊地吐著混濁不清的單音節詞。
旁邊一隻鞋子底朝天被甩到一邊,另一隻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