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珠帶著一臉猙獰的餘韻,朝我走過來。“您一定要改變形象。”我鄭重其事地對馬龍珠說,“沒有哪個男人會娶一個老板回家。”“我接受改變,但我還有我的工作。”馬龍珠的嘴唇幹枯得好像晾幹的臘腸,“我負責人事和招聘,我需要給人威嚴感。”“那是在工作中,工作和生活要分開,即便是女總統,也還有一個丈夫,人的角色有很多種,你不能總陷在一個角色裏。”“你說得沒錯。”馬龍珠從她的辦公桌後繞過來,誇張的西裝大尖領簡直可以把人紮傷。涇渭分明的黑白色係,兩隻手環抱著,充滿殺氣。
一個女助理走進來把文件夾遞給她,馬龍珠伸手接了,翻了兩下,皺了皺眉頭:“這種人招進我們公司做什麼,技術上不行,跟人溝通都有障礙,從候選人名單刪除。”女助理嘟囔了一句,退了出去。
馬龍珠立刻火冒三丈:“誰打招呼也不行!我們要對公司負責,招進來一個混的,就會亂了大局。”“要不我先走,回頭再說?”我見縫插針,心想趕緊離開算了,這種女人真是無藥可救。
“好,”馬龍珠看了一下浪琴腕表,“下午三點,金融街出口見。”“工作內容是?”“你不是要重新打造我的形象嗎?”我打了個響指,瀟灑轉身。把一個強勢的女人變成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這不是我的強項,但這種大跨度的反差,就足夠讓人興奮。我約蜜妮在星巴克見麵。“還有三個小時,我們需要一套方案。”我端著一杯咖啡,拿著一個本子。“服裝對於一個女性的影響力是徹頭徹尾的。”蜜妮開始喋喋不休。“不要理論,要實踐,告訴我,要什麼衣服,什麼裙子,什麼鞋子,去哪做頭發,你說,我記,OK?”“衣服:要連身的,洋裝;鞋子:必須高跟,可以考慮新款;頭發:不能太做作,但也不能不打理,必須是那種打理了但看上去又不太明顯,同時感覺又非常好的。”“她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太硬,要變得柔一些,女性化的衣服能讓她變得更柔,記住,女人是水做的。”我端著咖啡杯,若有所思。
下午三點,我準時帶著我的VIP客戶馬龍珠殺進各大時尚賣場,好像去逛新發地買大白菜似的,衝進店裏就對著店員喊: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拿去試。店員們喜上眉梢一擁而上,一個個都像媒婆似的叫嚷:哎呀小姐你穿這個太合適了。
馬龍珠走出更衣室,轉了一圈,一臉嚴肅地望著我,等待答複。我豎起大拇指,放聲大喊:“服務員,包上!”蜜妮說得對,衣服是你的隨身戲劇,你想要演什麼角色,就需要什麼戲服。馬龍珠需要改變,她需要長發、裙子、妖嬈的嘴唇。
衣服穿出來,馬龍珠腿也更直了,腰也更挺了,尤其是那一身連卡佛的洋裝,硬是把她的年紀下拉五六歲,走在路上,也有回頭率了。
我拎著一堆購物袋,馬龍珠雙手插在口袋裏。“我現在是準備去取悅男人了?”“噢,不不不,你取悅的是你自己。”我扶著馬龍珠,做個九十度偏轉,大大的落地窗照著我們的影子,“美麗與自信結伴而行。”“OK,我隻有兩天時間,接下來的行程是?”“美妝店。”我舉起一根手指。“想怎麼弄?”造型設計師舉著一個發棒,嗡嗡作響。
“宋慧喬那樣的。”
“發型,臉型,五官,還是皮膚?”“全部?”“那不可能。”設計師投反對票。
馬龍珠說:“什麼宋慧喬,沒必要,我覺得我這樣挺好。”我有點心煩,要改變,更時髦,更靚麗,要有那種一擊即中的感覺。馬龍珠被推進VIP美容室,沒過多久,傳出來一陣殺豬一樣的嚎叫。我探頭進去,“安全嗎這?”一個穿得好像在解剖屍體似的醫師拿著一張放大版的膏藥,上麵沾滿了毛。一個穿粉紅色衛生服的小護士扭頭對我說,先生請你出去,不要耽誤我們工作。我吐了一下舌頭,慌忙出去了。緊接著,美容室裏又傳來兩三聲怪叫。我聽得揪心,就跑去門口抽煙。牛姐打電話來問怎麼樣了。“噢,在美容院。”“不是要整容吧?不能整容,我們沒有這個服務。”“不是整容,”我連忙解釋,“是美容,造型換一換,包裝包裝。”就在我和牛姐爭執的時候,我一轉頭,隻見一朵祥雲從屋內飄過來,馬龍珠穿著吉米周的高跟鞋,帶點蕾絲的洋裝,兩臂光滑,連腋下都幹幹淨淨。她的頭發變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