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家在這所城市裏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生意場上如戰場,有什麼是被逼急幹不出來的,隻是沒有想到會對小孩兒下手罷了。
“你還記得是誰……嗎?”她原本要說的是“誰埋得你。”可是又想著自己當著鍾林的麵這樣詢問不太對所以就委婉了些。
鍾林搖頭不語。
他還記得自己被埋的那天,天氣很好。
一眼望去天空湛藍無雲,當時剛從補習班裏出來,得了綜合測試的第一名。他記得那段時間爸爸媽媽的關係有些僵硬,當時手裏拿著考試的第一名試卷還很欣喜。
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讓父母緩和的契機,畢竟父母很是恩愛,之前也小吵過可是沒有這次冷戰的這麼久。
吵架容易傷感情,他不希望父母傷了彼此之間的情分。
那天因為要考試早早的下課,當時家裏的司機並沒有來。補習的地方離家並不是很遠,所以他沒有當回事。
可是就是這樣沒太當回事讓他再也睜不開眼睛。
腦子發脹發疼,像是被什麼東西敲過的疼,甚至他還能感覺到有什麼液體在順著他的頭往下流。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是這個小孩兒嗎?”
“對,是他兒子,就是這個。”
“行。”
人在眼睛看不太清的時候聽覺就會格外的靈敏,他聽到有什麼隨著鐵鍬聲被掀在地上的聲音。
那是沙土的聲音,縱使頭暈眼花此刻的他也意識到什麼,可是心裏並沒有多少害怕可能是因為腦子太過昏沉,讓他無法準確的去思考什麼。
身下是帶著濕潤的土壤,眼睛半眯著能夠看到自己是躺在一個土坑裏,他想要張嘴說話可是喉嚨裏一個音節也發不出。
他死的時候並非全然沒有意識,他的死他有清晰的認知。而這一次被挖出來他也是親眼看著的。
看著那森然白骨像是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隻是因為那是他的屍骨。
林芮音看著那瘦小的白骨被一點點的挖出來盡顯人前,嚎啕大哭。再也忍受不住的崩潰地跪在地上抱著一手可抱的頭骨在懷裏,哭的幾乎暈厥過去。
可能是哭的太久,她艱難地喘息著甚至是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一樣。
旁邊的鍾二紅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到現在還抱有僥幸心理覺得這不是他的孩子,肯定是搞錯了。
可是要知道他們之所以會知道鍾林被埋在這裏本身就是因為鍾林托夢的原因。
不然就他們那種堅信鍾林沒有死還活著的念頭,這輩子都不會再死人堆裏找兒子。
兩人站在那裏看著土坑被圈上警戒線,六年。埋屍六年足以將所有的事情都給掩蓋甚至是抹殺掉。
畢竟時間太久了。
看著林芮音和鍾家人進警察局,站在那裏的鍾林轉身並沒有再跟進去:“我們走吧。”
言語裏是無盡的落寞,心口是一陣高過一陣的鈍疼,像是有人拿著小刀在心口刮。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難過也沒有用。有時候真相被掩埋也不是壞事,至少都給彼此留下了最朦朧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