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的時候應該下了很大的雨,這是剛下班的陳蓮看到廠房外的積水時有的定論。因為下雨,溫度驟然下降,風吹在身上冷的厲害。
路上的泥濘濺在鞋子麵上,站在河溝池塘岸上的是個年輕小夥子,他的手裏還拿著尺子,在丈量著地上的痕跡。
看起來有些傻氣。
“這是剛畢業出來的吧?”有人在旁邊小聲說著,像是這樣的腳印根本沒有可以考證的數據。
作用並不大。
“他跟錢警官倒是挺熟的。”不然為什麼會被調到他們組,在錢警官手底下做事。
要知道,錢警官,他們組長可是大名鼎鼎刑偵界泰鬥般的江警官的弟子。
連帶著他們這些跟著錢警官的人都是與有榮焉的感覺。
薑文並沒有聽到旁人的討論,隻是在本子上做好了記載,還拍了照片,隨後才站了起來。
走到尋訪做筆錄的同事身邊,“死者是個什麼狀況?”
“死者陳蓮,並不是本地人,是從外省來務工的,今年二十八歲。”
“報警的是附近的居民,早上來菜園子摘菜,遠遠的看見水麵上有什麼東西浮起來,還以為是魚。”
畢竟昨天晚上下了大雨,大雨過後必定有魚的。
本著貪圖便宜的心理,那老太太走的可快,想著撿一尾魚回去也是好的,誰承想,那東西那裏是什麼魚啊,水麵上漂浮著的分明是個人。不,已經不能說是人了,是一具屍體。
雨後的池塘上氤氳的濕重的濃霧,隔得遠,隻能看到有什麼東西漂浮在水麵,誰都沒有往死人身上想。
誰知道,運氣這樣不好。
大清早的遇到死人。
簡直是大清早的趕晦氣。
這邊的基礎資料還沒有完善清楚,就聽到由遠及近的哭喊聲。
聲聲入耳,猶如杜鵑泣血高啼。
聞著無不傷心。
哪怕是他們幹警察的這一行,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可是,要知道,警察也是人,也有情緒。
怎麼會做到‘片葉不沾身。’
“那是死者的父母吧?”旁邊的女警察率先別開臉,一臉的不忍心。
白發人送黑發人。
“我的兒啊!”那被警察攙扶著的老人跪在滿是泥濘的地上,兩個警察都扶不住。
當人渾身虛脫的時候,全身上下猶如軟骨,讓想要攙扶的警察都無從下手。
唯有那老頭還算是穩著,隻是他拿著旱煙的手都是抖著的,一連幾回都沒點著煙。
末了也不點了,就那樣呆愣愣地站著。
看著那不知深淺的池塘,渾濁的眼眸裏是讓人看不出情緒的眸色。
雨天路滑失足的可能性很大,畢竟他們看到了滑倒失足的地點,一看就知道是因為道路泥濘踩塌池邊土路失足落水溺亡的。
但是薑文本著警察的職責,拿著筆走上前去。
“請節哀。”
他沒有多說什麼。
三個字,不足以安撫一位痛失愛女的老父親。
他的反應有些遲鈍,半晌才看向這個白麵後生。在看著薑文的時候,老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眸通紅,雙唇顫抖。
更像是透過薑文去看他那年輕的女兒。
視線無法聚攏,幾度哽咽,喘息,緩過來發現白麵後生還在這兒。他垂眸,點燃旱煙,深吸一口,略帶苦澀的煙味兒縈繞在他口中將喉嚨間的酸澀與痛苦盡數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