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宴”其實就是“流觴曲水”的家庭版,內核不變,隻是不需要再興師動眾地到郊外的小溪邊。眾人安置好以後,精致典雅的菜也一一被端了上來。
隻見丫鬟們穿著一色的衣裳魚貫而出,不一會兒就擺滿了麵前的桌子。冷盤有三色水晶絲、銀魚脯;接著又上了五味杏酪鵝和過門香;羹類的有一道小雞元魚羹和一道鮮嫩爽滑的蝦魚肚兒羹;最後上來的是點心,是一盤如意糕、梅花香餅、鬆糕、蘿卜糕組成的四拚。
幾人都是半大孩子,沒能到喝酒的年齡,嘉禾郡主特意準備了各種果子汁兒,還惡趣味地特意囑咐一定要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眼看菜已上齊,何瑉謙先端起了茶杯,笑容滿麵道:“我們今日可是沾了溪溪妹妹的光了,要我說,得先敬妹妹一杯才是。”
顏溪忙起身道:“哪有哥哥姐姐敬我的道理,哥哥姐姐對溪溪關懷備至,該我敬大家才是。”
何清月看兩兄妹互相推脫,覺得好笑:“你們這讓來讓去的,怕是太陽下山還沒完呢!”眾人聽她一說,齊齊笑起來。
忽然,何霽誠站了起來,舉起茶杯道:“前日裏我染上了風寒,多虧大哥哥、二姐姐、四妹妹、五妹妹、和溪溪妹妹的照顧,還給我送了那麼多東西。”
他似乎哽咽了一下,又接著說:“這第一杯該我敬大家的,我….我先幹了。”
顏溪看著何霽誠這舉動,內心暗悱:“古代的酒桌文化才真是害人不淺,幾歲的娃娃竟比她還老道,家學淵源呐!”
要說何霽誠這個人是真的很有意思。
他祖父何璋急流勇退還贏得了美名,可謂工於心計;
他父親,年紀輕輕當上了油水衙門的三品官,最初不服他的人如今也都跟他稱兄道弟,可謂是心機深沉;
他親哥哥何瑉謙,就光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日後也定然大有作為。
隻有何霽誠,是何家這一眾黑心水池裏唯一潔白的蓮花!
他為人最是實誠,說話做事一板一眼,是真正心思純良的好少年。剛剛見到他時,顏溪一度以為自己不受他喜歡,後來發現這娃對著慈愛的老太太,以及他美貌的親娘都能吐出遠低於37攝氏度的冰冷字眼……
顏溪釋懷了,不是她的問題,這廝根本就是一個不通世故的麵癱臉!
……
“酒”足飯飽後,大家商量著怎麼行這“流觴曲水的雅事”,何芊柳道:“不如這花盞到了誰麵前,誰就表演一番,如何?”
“若是沒什麼好表演的呢?”何巧雲皺著眉頭麵露難色道:“我實在沒什麼長處……”
“那就這般吧,若是想表演自然好,不想表演的就喝一整杯果子汁,如何?”
顏溪剛穿來不久,原主又是個不學無術的,雖說中華五千年的詩詞歌賦隨便一首(乾隆的除外)都能震住眾人,但她指不定被當作妖怪給抓去了。
就算世人覺得,或許是她沿襲到了何老太爺的優良基因,但才女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顏溪自認自己沒有這方麵的天賦,還是老老實實喝果子汁吧。
除了顏溪外,還有一人也選擇了喝果汁。
何巧雲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顏溪到何家這些天,冷眼看下來何家對嫡庶,至少表麵上並無太大差別。所以何芊柳作為庶子的庶女也依舊是自信的、驕傲的,而何巧雲作為大舅舅的庶女,按理身份比何芊柳還要尊貴些。
可她總是在角落裏,默默看著兄姐嬉鬧;總是在大家選完後,才在剩下的座位裏挑選;總是記得每一個人的喜好,又不動聲色的把你喜歡的送到你麵前…..
就如同現在,她靜靜地看著兩個姐姐大展身手,她拿著茶杯,嘴裏噙著果汁,手在桌下輕輕打著節拍,眼裏含著笑溫柔地注視著周圍發生的一切。
顏溪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何清月正拉起了袖子,作勢要去揍那個在她彈完琴之後,依舊麵無表情說:“尚可”的何霽誠。
何清月現在全然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可她無比的鮮活。
此刻的她像一隻沒有束縛的山雀,顏溪看著她,真誠祝願這個愛笑愛鬧的女孩像山雀一般,永遠擁有麵對暴風雨的勇氣。
顏溪回過頭,何巧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顏溪對著何巧雲展顏一笑,端起了茶杯,在何巧雲不解的眼神中,與她遙遙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