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長準備上台宣布比賽結果之際,變故又發生了。
鄧克站在校台上掃射了一遍全場,朗聲道:“當日秦嶺毆打張全一事,是我蓄意設計。”
就這麼一句話,全場再次嘩然了。顏溪覺得自己徹底看不透眼前這個少年了,他究竟意欲何為呢?
“是我讓丙班的學子,故意在公廚等地造謠生事,捏造秦嶺與山長的關係。”
“是我讓張全蓄意激怒秦嶺,逼他動手。”
“也是我,以此設計甲班眾人與我相賭,在不知道這次新規則的時候,就逼得他們參加此次考評。”
“你們或許會疑惑吧,我究竟要幹嘛呢?我為何這般處心積慮要站在這個校台上呢?”
“就是為了要與這群天之驕子比試,就是為了讓他們從此走下神壇,就是為了讓你、你、你們、都不得不抬頭來看一看我們,看看我們這群輕賤的黎民,貧苦的寒門。”
鄧克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顏溪卻覺得從未聽過這麼有力量的話語。就如同當頭一棒,把她從這些年的春閨夢裏敲醒了。
自從穿越以來,她過上了閑適安逸的貴族生活,她突然有些記不起原來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記不起自己最開始的抱負,自己想為天下女人走出一條血路的決心。
她好像迷失在了紙醉金迷的生活裏了,以前那個連婢女的名字都想讓她們自己挑選的小女孩啊,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麻木不仁的模樣呢?
——世道殺人
還不等顏溪緩過來,鄧克又繼續道:“我曾經不止一次想過,書院裏該是多好啊。我們這樣的人也能自由地呼吸,大步地向前了。”
“嗬嗬,結果是這樣嗎?我們仍舊是被人看不起的,你們用甲乙丙丁來將我們區分,給我們打上了死讀書的烙印。然後呢,然後對著這群未來的棟梁之才奴顏婢膝。”
“或許你們看到了,也從來沒有在意過,丙班是沒有一個女子的!因為我們的姐妹在小小的年紀就要擔負起養家的責任。要去給你們做奴做婢,她們的孩子繼續給你們的孩子效勞,周而複始,永遠逃不開被奴役的宿命。”
“在你們眼裏,我們甚至不如丁班那群整日裏隻知道鬥雞走狗的廢物!”
“他們分得清五穀嗎?他們見過土地嗎?他們有停下腳步聽一聽黎民百姓的聲音嗎?他們知道百姓們最想要的是什麼嗎?他們都不知道,而恰好正是這群人,將走向大胤的官場,把我們徹底踩在腳下。”
“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也不會再受這樣的日子。今日,我鄧克和台上的十五位丙班學子自此脫離書院,我們會用自己的方法向你們證明,誰才是大胤的風骨,誰才是大胤的未來。”
鄧克說完,和台上的十五名弟子齊齊對著山長的方向鞠了一躬,就趁著看台徹底爆發之際,離開了校台
。一路上都不斷湧來丙班的學子們,替他們開出了一條小道,他們眼裏滿是熱淚,每一根發絲都在叫囂著自己的怒火。
就在鄧克即將脫離人群的那一刻,他轉過身來,對著顏溪笑了一笑。
這一笑,如同天降烈火,把那個沉迷於權勢、變得冷漠無情的貴族少女燒了一個幹淨。
顏溪看著鄧克不加偽裝的笑意,自由肆意的姿態,發自內心地笑了。
願少年此去,策馬青雲路,從此馭長風。
再相逢,人海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