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棲霞山頂
李可將打好的滿滿一簍豬草放在腳邊,也顧不得腳下草地上的晨露,就那樣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有些累,心累。順手扯了一把草,李可抓在手裏泄憤般的揉搓著。哦不,現在不能叫李可了。她穿越了,一覺醒來,她穿越到了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時代。她現在叫蘇若清,很文青的名字,頗有些古言女主的感覺,據說是自己那個已經病逝的秀才爹取的。對於這個名字,蘇若清其實是很滿意的,總比那些花啊草啊的更容易讓自己這個現代人接受不是。
清晨的山頂還是有些冷的,微風吹來陣陣草香,太陽正在努力地發光發熱,試圖讓整座大山暖和起來。
從山頂看,山腳下往南蜿蜒著一條小路,盡頭處是一座不大的村落。那是棲霞村,蘇若清的家就在村子的最邊上,可能是房子蓋的時間久了顯得有些許破舊。老舊的房子旁是一棵高大的古樹,樹葉間的縫隙投下一絲絲光線,照在人身上看起來有些恍惚,村民們三三兩兩往村子北麵的麥田裏走著,他們得趁著日頭還沒起來抓緊時間下田幹活,幾個紮著羊角的童兒奔走在小道上,一會兒在某家門前摘一朵花,一會兒拿著小石子兒去扔樹上的鳥雀,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調皮的緊,一時間嘻嘻哈哈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棲霞村。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蘇若清才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帶起來的土,又俯身拿起裝滿了豬草的背簍,轉過身來又看了看山下的村落,抬腳慢慢下了山。
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蘇若清的腦子裏複盤著自己這些天接收到的信息。蘇家人口簡單,隻有娘和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一位祖母。哥哥蘇若淳正直善良,是個沉穩的性子,爹還在的時候一直跟著讀書,雖然家境不好,但是得益於自家爹爹是個秀才,蘇若淳也算得上識文斷字。隻是很可惜,爹纏綿病榻幾年,家中的銀錢幾乎都填了進去,爹爹病逝以後哥哥也隻能放下書本去勞作,每日裏跟著村裏的方叔學習照料田地,伺候莊稼,十七歲的大男孩愣是扛起了這個家。
弟弟蘇若瀟,馬上七歲了,很有些讀書的天賦,蘇若清來的這幾日看的分明。蘇若淳忙完田裏的活計之後總是要抽出一些時間陪著蘇若瀟讀書,《百家姓》、《三字經》、《千字文》這些開蒙的課程,據說弟弟隻用了三個月就全部熟知掌握了。這妥妥就是蘇若清那個時代裏“別人家的孩子”啊!簡直就是個小學霸。
祖母趙氏是典型的農家婦女。大嗓門,潑辣爽利,愛說愛笑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好相處。隻是這老太太,委實讓蘇若清佩服。中年喪夫,一個人拉扯兒子女兒長大,憑借一手做豆腐的手藝供著兒子讀書科考,娶妻生子。前些年女兒也剛剛嫁給了隔壁鎮的張秀才。提起趙氏,那是整個棲霞村無不稱讚的。原以為兒子考了秀才成了家,老太太也終於能享福了,誰知一場癆病拖垮了兒子也拖垮了整個蘇家,沒過兩年兒子撒手人寰,留下了發妻嚴氏和兩子一女,老年喪子啊,趙老太太硬是咬著牙抹幹眼淚帶著兒媳婦兒操持完了這一棚白事,休息了幾天後便風風火火的帶著大孫子下了地。
嚴氏閨名嚴華霜,是個端莊大氣的女子。放眼整個棲霞村,蘇若清覺得沒有比自家娘親更好看的婦人了,那樣子竟不像是個農婦,她總覺得娘的身上有種與這棲霞村格格不入的氣度。雖然嚴氏和趙氏性格完全迥異,而且嚴氏根本不通農事,家裏種田的事隻能由趙氏和大兒子蘇若淳經管,但趙氏從未說過兒媳婦半個字的不好,更是心疼兒媳婦才到中年便守了寡,因此對待嚴氏更像是疼愛自己的親女兒。嚴氏也很心疼婆婆一生淒苦,做不了農活,就在鎮上接了些刺繡、打絡子的活來貼補家用。因此,相比同村的婆媳,這二人之間卻多了一份更像是親母女的親密與依賴。
至於原主蘇若清,也是跟著秀才爹讀過幾年書的。爹雖然是個古人,但是他並不認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相反,蘇佑康常對女兒說:“清兒要記得,女子雖然不用讀書科考,但是讀書能教你明辨是非,開拓眼界。”蘇若清想起這些的時候,半是欣慰半是開心。要自己裝作大字不識一個的樣子,確實不大方便。而且根據身體殘留的記憶,原主其實和現代自己有很多相像之處,一樣的內斂,一樣的倔強,也一樣的不服輸。對於穿越而來的她來說,不用刻意去維持原來的人設,實在是一件太大的好事,至少不用被別人懷疑自己怎麼會突然轉變了性格。
想到這兒,蘇若清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打著補丁,洗的有些泛白的藍色碎花衣褲和腳上灰撲撲的鞋子,又想了想哥哥和弟弟跟自己如出一轍的打扮,歎了口氣,這家境確實太差了,想要改善生活條件,她勢必要利用自己穿越人士的優勢,沒有金手指,那就隻能靠自己了。蘇若清抬頭看了看有些刺眼的太陽,暗暗在心底說到:既然來到這裏,而且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那我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連帶著你的一份,一起活下去。蘇若清,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們。如果你去了我的世界,也希望你能幫我照顧我的家人。
雖然太陽已經起來了,但是林子裏還是有些濕氣的,腳下的草也有些打滑。蘇若清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正覺得腿有些軟的時候終於到了山腳下。她在山腳下的林蔭裏緩了口氣,又將背上的背簍往上提了提,才慢慢往古樹下的蘇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