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節 第九章 賞月(1 / 1)

席罷,饒是李林酒量甚豪,也帶了幾分的酒意。看看日頭西墜,忍不住起身告辭。梁夫子與他相見恨晚,哪裏肯放,“老夫幾十裏的山路,尚未覺晚,你隻二裏的路兒,如何急著回去!且再聊一會!”

李林心裏暗暗叫苦,哪有首次女婿上門,便留宿的道理。王金堂卻知梁夫子心意,笑道:“妹夫休要著急,梁師豈是輕易許人的?今與你相見甚歡,何妨留下來,學那秉燭夜談,豈不美哉?世伯那裏,自會有人關說。”遂叫一家人,命去西莊傳遞消息。

李林無奈,隻得讓李成一塊兒回去複命。梁夫子見李林留下,不由大喜:“好賢侄!我們且再談那‘政治經濟之學,’如何……”

李林幾欲抓狂,你這老頭好不曉得事理,俺是來搞對象的,可不是來掃盲的。卻又不敢不滿,隻得陪笑道:“梁師不知,當世獨尊儒家,此學說卻是叛經離道,恐不為上位者所容。”

梁夫子哈哈大笑,“小子何憂!,吾雖不出世,卻聞今上虛懷若穀,納諍言,用賢人,必不會使明珠蒙塵,你又怕得什麼。”

李林聽梁夫子讚自己為“明珠”,心中慚愧,那旁邊的王員外卻是老懷大慰。得佳婿如此,夫複何求!遂命家人打掃後花園,擺上清酒茶點,領眾人去花園談話。

時四月中旬,花園中曖風陣陣,暗香四溢。日頭早已下山,一輪明月升上樹梢,世間萬物,皆浸在溫柔的月光中。

梁夫子讚道:“此情此景,直可入詩入畫,李賢侄才比子建,可有吟詠?”原來梁西鳴見李林天資甚高,不禁起了愛才之念,想收為弟子,於是一再考究。王金堂知梁師心意,說道:“子建七步成詩,妹夫須庾立就,直引得我恩師對妹夫青眼相加,且不妨月下詠懷,讓恩師指點一二,如何?”

“‘指點’二字,如何敢當?吾等洗耳恭聽可矣!”梁西鳴暗讚徒兒機靈,笑嗬嗬地說道。

月明風清,不帶後世半點兒的汙染,李林如何不愛,且向東坡先生借首詞兒應應景。“咕咕”地一大杯酒下去,借了酒勁兒,說道:“正有一首,還望梁師指點。”

梁夫子手拈須兒,微微頷首,王金堂一招手,筆墨紙張一時齊備,複又拿一盞紗燈,放在一石桌兒上。王蓮兒走了過來,在桌邊坐下,拿起毛筆,沾了墨,向那李林望去,四目一接,各各兒的心神一振,原來正所謂月下看郎,燈下賞女,帶著一絲兒朦朧,直是神話中的人物兒,兩人心中實實的愛殺,目光流轉之間,都露出濃濃的情意。

李林回過神來,自己倒滿一杯酒,手持酒杯,踱了幾步,輕聲吟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一絲聲響兒也無,梁夫子心中振駭不已,愛其詞之美,驚其才之高。暗說這個老師不易當。王蓮兒全神貫注,生怕錄漏了一個字,卻來不及品嚐其詞之美。

“咕”的一聲,李林飲下一口酒,接著吟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時長向別時圓。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又是“咕”的一聲,李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徐徐吟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李林吟罷,轉觀眾人,但見梁夫子默然無語,王金堂呆呆出神,王蓮兒口中隻是喃喃:“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望向李林,目光兒晶瑩,竟是癡了。

……

……

“好!”王員外拊掌讚道。原來王員外似懂非懂,待得半天,見眾人毫無反應,怕冷了女婿臉麵,下不來台,故而拍手叫好。

“豈一個‘好’字了得!”梁夫子歎道,“應景之作,便是千古絕唱,直可流傳後世。此文之美,意境之奇,無人可追矣!此長短句一出,小兄弟恐名動天下,那聲名之累麼,怕是少不了的。”

王金堂看著李林,眼中滿是星星。這李林以前是個愚貨,村人盡知,難道真是一道閃電,將他劈成了大才?趕明兒須求求娘親,給我也招一道閃電才好。

王蓮兒一顆芳心,早牢牢地係在了李林身上,隻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這個傻相公,須緊緊抓在手中,千萬放手不得。

梁西鳴暗暗稱奇,打消了要收李林為徒的想法,準備回去修書一封,將李林種種,告於長安好友孔穎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