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嶷見她一語道破,無奈之餘,隻得在帳上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先將那少女輕輕巧巧騰挪出去,自己又鑽出帳外。其時今夜無月,倒是一天燦然的星鬥,隱約可以視物。李嶷帶著那少女在營中七拐八彎,時停時行,試圖繞過埋伏包圍。
郭直既下定決心取其性命,派出這些人都極為凶悍,更兼人數眾多,重重疊疊,不知埋伏了幾層。幸得李嶷機警過人,但仍驚險萬分,差點就被發現。正當兩人焦頭爛額之際,忽聽營中北角上喧嘩起來,緊接著隱隱看到火光四起,還有人在大聲呼喝。
李嶷不由回頭看了少女一眼,隻見她神色警惕,雙眸在星光下眼波流轉,無端端倒叫他想起貓兒,隻怕她若真是一隻狸奴,那連尾巴尖的毛都寫滿了陰謀詭計。其實從他看見她第一眼,他就覺得她像貓兒,所以當時被她一腳踹落井裏,他脫口撒謊對老鮑說,是被野貓撓了一把。此時看她緊緊跟在自己身後,腳步輕巧無聲,愈發覺得她像一隻貓。
若真是一隻貓倒好了,可以藏在袖子裏,這麼個大活人要無聲無息帶出營去,可真令人發愁。幸好營中起火了。但過得片刻,李嶷聽清楚了營中在呼喊什麼,不由氣得笑了。
營中四處喊聲大起,叫得都是“快救火啊!”“鎮西軍襲營了!”“鎮西軍殺過來了!”諸如此類……
李嶷不由對身後那隻乖巧的小貓冷笑:“你就是這麼部署的,栽贓給我?”
小貓一臉無辜,瞪著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他:“我的人隻是胡亂嚷嚷,叫喊幾句,擾亂一下軍心,既沒有襲營,更沒有放火,你既然部署了人放火,這不也算是襲營嗎?”
李嶷被她這麼一噎,倒也無語。小貓不屈不撓,反問他:“你到底打算如何脫身?”
李嶷道:“現在營裏已經亂了,我沒什麼計策,你怎麼走,我跟著你走。”
小貓終於瞪著他:“你不會連馬匹都沒預備吧?”
李嶷笑道:“你定然會預備馬匹的,我還預備了做甚。”
小貓終於也被噎了一噎,再不言語,轉身就迎著火光,徑直往西北角上去,李嶷緊緊跟在她身後,時不時替她擋一擋亂箭,小貓也不言謝,隻是腳步輕快,不一會兒,就走到營地邊緣僻靜之處。果然陳醒牽著兩匹馬,候在那裏。
那何校尉並不搭理身後的李嶷,對陳醒道:“你趕緊去回稟公子,就說我已脫身,且按計劃行事。”
陳醒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李嶷,抱拳行禮,翻身上馬離去。李嶷眉頭一挑,忽聽耳畔疾風而至,正是那何校尉射出的弩箭,待李嶷閃避之時,她早已經也認鐙上馬,朝著陳醒相反的方向策馬而去。此時營中早就有人發現這邊的動靜,一隊兵卒衝過來,不由分說,朝著那何校尉就射出一通亂箭。李嶷歎了口氣,知道不能不救,隻好奪了一柄刀,將那些亂箭叮叮當當全都斬落半空,又與那隊兵卒纏殺了幾個回合,待那何校尉早已脫身,這才返身閃入暗中。
卻說那何校尉馳馬穿過樹林,奔出裏許,忽覺馬背一沉,竟然有人落在她身後鞍上,她反手捏住袖中短劍就是一刺,卻被人按住了胳膊,李嶷清涼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是我!”
追兵喧嘩著追出了大營,緊緊朝著他們追過來。少女不怒反笑:“小裴將軍一身好本事,怎麼還讓追兵緊追上來?”
李嶷嗤笑了一聲:“若他們不追上來,你肯帶著我一起走嗎?”
少女不疾不徐,說道:“你要是沒這麼招人厭,或許吧。”
李嶷幽幽地歎了聲,黑暗中追兵已經越來越近,一騎雙乘,自然無法快馳。少女數次想要用毒針射殺李嶷,或將他拋下馬去,但知道此人極其難纏,自己若是動手,難保不反被他所製,還是甩開追兵,再另尋脫身之策才好。
她數次隱忍,都被李嶷看在眼裏,他笑道:“我是不是你生平最討厭的人?”
少女心中惱恨,卻從容言道:“那倒也不是。”
李嶷點了點頭:“看來我還得努力。”此時追兵已經極近,但聽破空之聲不斷,數枝冷箭擦著兩人飛過。李嶷道:“都怪你,為什麼非要騎這麼一匹白馬,在晚上也太顯眼了。”
少女心下生怒,冷喝一聲“小白!”那白馬極為神駿,瞬間前蹄高揚,人立而起,就要將李嶷甩下馬背,李嶷卻不慌不忙,趁機回身,雙手一抄,正好抄住射過來的幾支箭羽,小白前蹄還未落下,他已經將手中箭支擲出,如趕月流星般,隻聽“噗噗”數聲箭入皮肉的悶響,夾著數聲慘叫哀號,明顯他這一擲箭無虛發,追得最近的那些追兵,或死或傷,後頭的追兵為之一滯。
白馬載著兩人穿過山林,又翻了幾個山頭,等到天色朦朦亮的時候,追兵早就無影無蹤,竟是被甩脫了。
晨霧嫋嫋,那何校尉見不遠處的山腳有一條河,河水清澈,便催促李嶷下馬,她自牽了白馬,到河邊飲水。
那白馬辛勞一夜,仍舊神采奕奕,飲完水,又垂頸在河邊大口卷著嫩草吃。何校尉似也累到了,任由馬兒吃草,自己走到上遊幾步,掬水喝了,又掬水洗了洗臉。
李嶷也捧水喝了幾口,說道:“這匹馬如此神駿,雖是白馬,但你備下它是對的,若沒有它,我們甩不開追兵。”
她神色冷淡,似不欲多言。李嶷又道:“但你有一件事做得不對,你明明預備了這麼一匹好馬,卻竟然沒有預備幹糧。”她聽他這樣說,隻是扭頭不理睬。李嶷笑道:“我替你說了吧,若不是我非要跟著你,你早就甩掉追兵回你們崔家定勝軍的大營了,哪用得著什麼幹糧。”
她道:“兩人一騎,當然行得慢,我勸你莫要在這裏多耽擱,免得郭直的人又追上來了。”
李嶷笑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斜睨了她一眼,說:“拿出來吧。”
小貓圓圓的眼睛又無辜地瞪著他:“什麼?”
李嶷道:“我不信你孤身逃到此處,隨身不帶什麼發放訊號之物,好讓人接應。”
小貓圓圓的眼睛更無辜了:“沒有什麼訊號,我是公子的侍女,自會回營,如何還要勞動人接應。”
“得啦。”李嶷說,“狐狸尾巴都有九條呢,你不帶什麼訊號在身上,我才不信!你別逼我拷問你,我可不想拷問一個女郎。”
小貓氣鼓鼓半晌,終於從懷中掏出一隻竹筒,扔在地上。
李嶷卻不去撿,努了努嘴:“既然是訊號,那你就放吧,讓你們公子的人,快來接你。”
小貓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彎腰撿起竹筒,拔開竹筒上的塞子,隻聞“砰”一聲,一股濃煙炸起,李嶷暗道不好,忙掩住口鼻,好容易濃煙散去,小貓早就蹤跡全無。
李嶷心道狡黠至此,這哪裏是貓,簡直比狐狸還要狡猾。但聞一聲馬嘶,回頭一看,身後不遠處,小白那粉色的唇邊還卷著幾根嫩草,瞪著濕漉漉的眼睛,正看著他。
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馬鬃,小白顯然不願被他碰觸,抖了抖馬鬃,噅噅又是一聲長嘶。
他自嘲地笑笑:“她把你也拋下啦。”
卻說何校尉既然脫身,雖失了馬兒,但一路疾行,穿過數重密林,見李嶷並未追上來,不由鬆了口氣,歇息了片刻。她一夜未眠,本來極是疲倦,但此時馬兒既失,還得速速返回營中去才好。至於自己心愛的那匹白馬——喚作小白,它素來機靈,定然也能想法子從那個惡人手中脫身,溜回營中。
想到那個難纏的小裴將軍,她隱隱隻覺得牙根發酸。裴獻有十個兒子,聽說這個名叫裴源的一直被他安排在鎮西軍中,跟在那位十七皇孫殿下的身邊,看來最得裴獻看重。也怪不得他看重,這幾次交道打下來,這個小裴將軍真是才智勇武俱全,實實乃是人中龍鳳。雖然李嶷以少勝多,一戰陷殺庾燎數萬大軍,轟動天下,但天家李氏素來昏懦無能,並無聽聞有如何出色的子弟,裴獻雖奉了李嶷作平叛元帥,但天下皆知這皇孫不過就是個名義上的幌子。尤其如今看來,陷殺庾燎數萬大軍,鎮西軍勢如破竹殺入關西道,八成另有隱情,說不得並不是那位皇孫與天家諸人迥乎有異,而是他身邊這位小裴將軍的本事。
裴源!她惱恨的又將這個名字想了一遍,著實氣惱,但又無可奈何。
遠在望州城的裴源莫名其妙打了個寒戰,不知為何,他覺得脊背有點發涼。老鮑昨晚帶著人,在郭直大營中放火大鬧了一場,雖然被崔家栽贓說他們襲營,但其實也並不算得栽贓。李嶷趁亂脫身,倒也留下訊號,證實他平安無恙。
但這後背發涼到底是怎麼回事?裴源想了一想,命人加緊巡查,斷不能令望州城防有失。
卻說何校尉歇息了片刻,又穿過幾片山林,看了看日頭,辨了辨方向,又穿過一片山林,但聞流水潺潺,原來她已經繞到了河水下遊。
她走了這半日,早就又累又渴,尋到河水開闊清澈處,掬水飲了數口,看看日頭已過晌午,這才從懷中掏出一隻竹筒,又取出一支火折子晃燃,正準備點燃竹筒上的引信,以發出焰火為訊,突然身後一陣疾風掠過,她腰間一痛,整個人已經被踹入河中。
她被冰冷的河水一浸,嗆入口鼻,不知有多難受,掙紮著鳧水浮起,隻見李嶷站在河邊,正朝她慢吞吞牽起嘴角微笑。
李嶷:“何校尉,又見麵了,真巧啊!”
李嶷打了個呼哨,白馬從林中奔出,見到水中沉浮的她,卻又是一聲長嘶。她不禁氣惱無比:“叛徒!”
小白渾不知是在罵它,甩著馬鬃,快活地奔到李嶷身邊,在他身邊挨挨蹭蹭,甚是親熱。
傻!她忍不住又怨恨地瞪了一眼小白。
小白以為她在嬉水,不斷用鼻子拱著李嶷的手,示意他也帶它下水去玩,李嶷伸手拍了拍它的脖子,問水中那怒氣衝衝的小貓:“喂,你手裏那焰火筒也濕得能倒出水了,你要不要另外想法子,知會你家公子的人來接應?”
小貓連睫毛都已經全濕透了,濕漉漉圍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倒有幾分楚楚可憐,卻咬牙切齒,罵出了一句:“混蛋!”
李嶷笑道:“我這個人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但上次你把我踹井裏的時候,我可沒罵你。”
小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終於扔掉手中那隻焰火筒,奮力朝岸邊遊過來,但距離岸邊還有兩丈開外的時候,她忽似嗆了口水,直直地沉了下去,過不多時又掙紮著浮起,但旋即又嗆水。但她生性倔強,亦不呼救,奮力掙紮間,卻被水衝得離岸更遠了一些。
李嶷看著她在水中沉浮掙紮,不由好笑:“別裝了,趕緊上來,你忘了咱們第一次見麵就是在水裏?你水性好得很,我知道。”
她一言不發,又嗆了幾口水,似是腿腳抽筋了,被水衝得遠了數丈。李嶷站在河岸之上,遠遠看著她被衝入河心,起初還能掙紮浮起透口氣,但片刻之後,終於被滔滔白浪吞沒,再無蹤跡。
李嶷半信半疑,朝河邊走了兩步,細細察看,隻見河水急急往東流去,河麵碧水如綢,時不時露出一兩個旋渦,哪裏再有半分她的蹤影。
李嶷轉身,故作牽馬,口中道:“喂,小騙子,你可騙不到我,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啊。”牽著那白馬行了數步,小白不斷嘶鳴,扯著韁繩不肯再行,掉轉頭奔到河邊,試圖涉水,但河水湍急,小白前蹄方探入河中,已經被李嶷硬扯著韁繩拉了回來。
李嶷歎了口氣,把韁繩套在河邊的樹枝上,看了看河麵,記得她最後掙紮沉下去的地方,便跳入河中,奮力朝著那處遊去。河水本就十分湍急,又冰冷刺骨,這樣的水中視物不便,李嶷於水下搜尋了片刻,仍沒找到那何校尉,他不得不浮出水麵換了口氣,心想溺水不過是片刻之間的事,若真是溺水,如再尋不見,隻怕施救不及。他深吸了一大口氣,又重新潛入河底,細細尋找,這次終於在不遠處隱隱約約看到那何校尉沉在水中,四肢似水草一般,在水中無力漂著,這正是溺水之人的模樣。他奮力遊過去,果然她早就失去了知覺,他急忙一手摟著她的肩,迅速帶她浮上河麵,然後帶著她遊上岸。
李嶷將她抱上岸,將她麵朝下放在一大塊山石之上,按著她的背控水,他按摩了半晌,見沒有控出多少水來,心下不由有些發急,於是將她翻過來,去摸她頸中脈搏,心道她別真就此死了,他剛一伸手,忽見她睫毛微微一動,心中暗道不好,果見她突然睜眼一笑,唇間早射出數枚細針。他閃避不及,身子晃了晃,頓時倒地。
那何校尉早已起身,抬手又往他身上補了幾針麻藥,這才恨恨地道:“叫我小騙子,還把我踹到河裏。”想到李嶷適才的種種行為,著實可惱,不由伸腳,用腳尖狠狠踢了他的膝彎三四下,冷聲道:“今天不叫你也到河裏泡一泡這冷水,就枉你叫我小騙子!”
她見小白的韁繩係在樹枝上,心道此人雖然可惱,但還有一二分良心。當下解了韁繩,翻身上馬,小白見主人歸來,精神大振,當下長嘶一聲,便甩開四蹄,發足疾奔。方奔了兩步,她忽然回頭,隻見李嶷被自己刺倒迷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她不知為何卻拉住了韁繩,返身回來,從李嶷身上抽出刀來,砍了些樹枝草葉等物,堆在李嶷身上,將他身形盡皆掩蓋。這樣遠遠望去,隻以為這裏是一叢灌木罷了。
她心道:看在你適才下河救我的份上,也替你遮掩一二,免得那些追兵追上來,一刀砍了你。
她這才上馬,飄飄灑灑地離去。
她這麼一折騰,全身上下早就濕透。她將衣物脫下,擰得幹些,卻不便生火烘烤,更兼雖然擺脫了李嶷,但接應的焰火訊號諸物皆失,幸好還能借著日頭和山林間種種辨別方向,一路標記樹木。如此行得大半日,天光漸暗,黃昏之時,山林間更刮起了風,夜幕漸垂,時不時聞得遠處隱隱有猛獸怒嘯之聲,更有梟鳥不時桀桀鳴叫,甚是瘮人。
她正待要尋一個平緩之處,下馬生火,暫過此夜,忽聞哢嚓一聲,原來是小白的馬蹄踏到地上藤條,瞬間樹上藤條拉緊,樹枝彈起,藤條上竟然係著石頭,呼嘯如鍾擺,重重砸破另一側樹上的馬蜂窩,頓時無數馬蜂蜂擁而出。
她心知不妙,急忙解下外衣,右手舉起外衣揮舞驅趕馬蜂,左手在馬屁股上拍了一記:“小白,快走!”
馬兒奮力躍出兩步,突然馬失前蹄,原來這裏竟然有巨深的一個陷阱,幸得小白神駿,應變極快,饒是如此,兩隻前蹄也落入陷阱。她右手急拋手中外衣,卷住一棵樹的粗大樹杈,身子懸空,半掛在陷阱壁上,左手用力拉住韁繩,但見馬兒長嘶一聲,從陷阱中掙紮躍起。
她不由欣喜:“小白!好樣的!”
恰在此時,一隻馬蜂忽得落在她右手腕上,重重一蜇。她吃痛不已,極力隱忍,但那蜂毒何等厲害,她五指麻木,無力再抓住衣物,一鬆手便整個人落入陷阱,她落下之時極力避讓,但陷阱底豎著的密密麻麻削得尖利的木刺,還是將她腿擦傷。
她舉頭向上望去,但見這陷阱極深,一時斷無法出去。小白在陷阱旁徘徊,不時地探頭,看著坑底的她。
她道:“小白快走!快走!別留在這裏,回去找人來救我!”
小白嘶鳴一聲,似是聽懂了,終於掉頭穿過山林離去。
她此時方才捋起褲管,看了一眼傷口,幸好隻傷及皮肉,但傷口極長又極深,鮮血淋漓,甚是駭人。當下她咬咬牙,撕下一條衣襟,綁好傷口,避免失血。她拔出短劍,削砍掉一些木刺,這樣才有稍大的容身之地,但這麼一折騰,天色早已經徹底黑下來,她身上火種俱濕,隻得蜷縮在陷阱深處稍為平坦的一角,心想熬到天亮再說罷。
偏這山林之中,愈到晚上,山風陣陣,引得鬆濤如湧,更有那些不知什麼鳥,不時桀桀怪叫。她雖膽氣過人,但此刻被凍得寒冷不已,更兼腹中饑餓,更是難熬。
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忽然不遠處似有猛獸呼嘯一聲,她極力睜大眼睛,但見陷阱上方,透著滿天星鬥燦然,但四周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她裹緊了衣裳,心想這般又冷又餓,熬到天亮隻怕要生病,方自思忖,忽得頭頂一亮,她身處黑暗久矣,忽見火光,隻刺得雙目流淚,連忙以袖掩目,過得片刻,方才能漸漸看清楚,原來竟是李嶷手持火炬,正在陷阱上方,見她抬頭相望,他便將那火把探得更低些,仿佛也想看清楚陷阱中是何情形。
她不由冷笑:“小裴將軍這是要落井下石嗎?”
李嶷笑道:“你既不在井裏,又談何下石。”
她早就疑心這密林深處,如何有這般精密的埋伏,頓時又冷笑一聲:“小裴將軍苦心謀劃,這雖不是井裏,可比井厲害多了。”
李嶷道:“那你可冤枉我了,這真不是我設的陷阱。”頓了頓,忽然從身後取出一隻烤熟的兔腿,朝她晃了晃,問:“兔肉吃不吃?”
那兔腿顯然是剛烤熟不久,還往下滴落著油脂,香噴噴的甚是誘人,她心中氣惱,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隻見他咬了一口兔腿,吃得滿嘴噴香,含糊道:“你那針上的麻藥好厲害,我睡到天晚時分才醒,醒來一看,馬也沒了,你也跑了。你說,我辛辛苦苦,花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才一路找到這裏來,一看,喲,老天有眼,就讓你掉進了陷阱裏。”
她憤然道:“我就知道,隻有你這樣歹毒的人才設得出這種陷阱。”
他又咬了一口兔腿,吃得甚是香甜,笑道:“校尉,這您可就真是太高估我了。這種陷阱是獵人用來獵熊的,所以挖得極深,阱壁光滑,以免熊會爬出來,你看看這陷阱,也知道挖掘設置非一日之功,對了,你剛才是不是還遇見了馬蜂?”
她本就不解,此時聽他這般說,不由反問:“是又怎樣?”
他便點了點頭,說道:“這就對了!山間多熊,熊膽、熊掌還有熊皮,皆是奇珍,能賣出高價來。但獵熊極難,熊極嗜吃山蜜,所以獵人一般會尋了有蜂窩的地方設這樣的陷阱。”他瞥了她一眼,笑嘻嘻道:“隻是估計那獵人也沒想到,熊沒獵到,小騙子倒落網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