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村,一大早,薑禹就往神廟走去。
薑禹今年十六歲,一身簡樸麻衣,身形挺拔,略顯消瘦,模樣還算好看。
可沿途不少村民見到薑禹,卻露出厭惡的表情。
“這瞎子,又要去神廟裏拿貢品。”
“哼,他這樣不敬神靈,失去神靈的庇佑,早晚會有大禍。”
“上輩子一定是他造了什麼孽,所以今生神靈才會懲罰他做個瞎子,可恨他竟還不知悔改,連神靈的貢品都敢吃。”
“要我說,當年周長山就不該把他撿來,任他自生自滅就好了,如今周家這般淒慘,定是他召來了厄運。”
“哎,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啊,周家老的傻了,大的癱瘓了,還剩個十歲的小丫頭,這將來怎麼活下去啊!”
“你們聽說了嗎?最近那個周長山患了重病,據說現在都出氣多進氣少了,你們也知道,周家窮困潦倒,根本沒錢治病,隻怕那周長山是時日無多了。”
“真是可憐啊,我還聽說周家那個傻老頭,一早就帶著自家丫頭去清水鎮啦,去找那丫頭的娘,想跟她借點錢來,不過那女人十年前在周家最困難的時候,丟下周家不管不顧,我看他們八成是借不到錢的。”
“這女人固然狠心,但也不能全怪她,十年前周長山在大山裏重傷癱瘓,總不能讓人家照顧個廢人一輩子吧……”
周圍議論紛紛,一字一句落在那雙目失明的少年耳中,仿佛變成了無數利針狠狠地紮入了他的心髒,令他呼吸都有了窒息的感覺。
少年微微低著頭,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些刺耳的聲音方才消失。
神廟到了,沒人敢在這裏大聲說話,這是村裏最神聖莊嚴的地方,就連村中的小孩都知道此處不容褻瀆。
薑禹雖然是個瞎子,不過這神廟他經常來,對這裏非常熟悉。
神廟內天天都有吃的,都是用來供奉諸天神靈的,因為沒人敢讓神靈“餓”肚子,但這些貢品就連乞丐都不敢吃,生怕冒犯神靈,糟了報應。
村民們說的不錯,薑禹的確是來拿貢品吃的,可他也沒有辦法,要是沒有這些貢品,一貧如洗的周家早就給餓死了。
站在諸多神像麵前,薑禹的神情有些恍惚,他並不是大吉村的人,而是被撿來的一個棄嬰。
十六年前,有一件震動天下的大事,九州清風觀與天易閣兩大修道門派聯手,在他們的帶領下,九州皇朝出兵三十萬,在南疆進行了一場慘烈血戰。
當然,兩大門派是衝著南疆的巫神殿而去,九州皇朝的目標則是討伐巫族族人。
當時,周長山正值壯年,年輕氣盛,不甘心一輩子蝸居在小小山村中,便走出了大山,加入皇朝軍隊,參加了南疆一戰。
卻沒想到大戰結束後,周長山從南疆抱回了一個嬰兒,正是薑禹。
大吉村從那時候起就變天了,先是周遭大山常有怪事,猛獸暴動,之後又有清風觀的得道高人進入山中,似乎在尋找什麼。
一連半月,清風觀的高人們方才離去,此後,村民們便發現山中猛獸性情大變,對人敵意十足,就連一些食草的動物都是殺性熾盛,短短一月內居然有六人不幸死在山中,被找到時早就被一些猛獸吃的隻剩白骨了。
此事大有古怪,要知道以往幾十年才會死那麼一人,種種異常令村民們愁容滿麵,這下再也沒人敢進山打獵了。沒過多久,大家就想到了薑禹的身上,薑禹本就來曆不明,何況村民們胸無點墨,沒什麼學識,隻道是薑禹召來了不詳。
村民們不敢進山,無法打獵,等於是斷了一條生計,這可萬萬不能,當時大家還商量著要趕走薑禹。
好在周長山保住了薑禹,那時周長山從南疆戰場回來,有過刀口舔血,生死搏殺的殘酷經曆,乃是村裏的第一狠人,人人都怕他三分。
之後過了三年,周長山大婚娶妻,又平安過了三年,第六年周長山有了個女兒,可好運也似乎就此到頭了,噩運接連不斷的到來。
女兒才一個月大的時候,周長山帶著薑禹進山,沒想到遭遇大禍,陷入了生死危機,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就此變成了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人。
禍不單行,失去了周長山的威懾,大吉村的村民們又想將薑禹趕走,可周家哪怕是在這最困難的時期,都沒有拋棄薑禹,周長山的老父親周祥瑞為了保住薑禹,和眾多村民發生了衝突。
可周祥瑞是個五十多歲的半百老人,哪有兒子周長山那麼大的本事,衝突中被人誤傷了腦袋,一下昏迷了三日之久,最後人是醒來了,可卻變成了一個癡癡傻傻的人,智力低下,甚至還不如五六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