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浠回來了。
她來得很突然,而且極反常,事先沒給黎漢河一點消息。
黎漢河怪怪地盯住她:“怎麼,搞突然襲擊?”
“你說呢?”沈若浠也看著他,兩人表情有點對峙。
過了一會,沈若浠認為這樣不好,鬆馳下表情道:“我也不想回來,可你動靜搞得太大,不回來心裏不穩啊。”
“什麼動靜?”黎漢河冷冷地問。
這個家的氣氛非常怪,親昵起來,濃情蜜意,甜得很也肉麻得很。小年輕不敢有的動作他們敢有,小年輕不敢說的話他們敢說。可一旦鬧起來,又冷氣驟升,兩人說話都暗含著針和刺,力度感很強。感覺這裏不再是家,而像是某個會議室。
“老黎你還要什麼動靜呢,我就搞不明白,為一個女人,值得嗎?如果真想找女人,我希望你能找一個事少的,至少不給你挖坑的。”
黎漢河一聽沈若浠是為柳思齊而來,沒怒,也沒辯解。努力調整了一番自己,轉而麵色溫和地道:“小浠你來得正好,有件事,還真得麻煩你呢。”
“我沒興趣,老黎你也別拿其他事搪塞,搪塞不過去的。”沈若浠依舊冷冰冰的。不冷才怪,柳思齊惹出的事,在她那個圈子裏傳瘋了,她到哪,別人都拿異樣的目光看著她。她心裏窩火啊。還有,她也聽說江中這把火是柳思齊放的,柳思齊明麵上幹不過向慧的萊蒽集團,就拿這種下三濫手段報複。這可不是小事啊,柳思齊憑啥敢這麼做,不就是有她家老黎麼?
“甭說那麼肯定嘛,說不定這事你還挺感興趣呢。”黎漢河說著,去書房打開保險櫃,拿出一檔案袋來。沈若浠看到上麵有“絕密”兩個字。
“你又要唱哪出?”她詫異地看住黎漢河。
黎漢河不說話,抓起電話,撥了出去。電話裏馬上響來一個沈若浠熟悉的聲音,是秘書佟安。
“佟安嗎,你開車去接騰醫生,然後到我家來一趟。”
佟安在那邊嗯了一聲。
放下電話,黎漢河仍然不說什麼。沈若浠就有點吃不穩。他這是要做什麼,幹嘛將騰醫生叫家裏來?
沈若浠也有自己的脾氣,換別的事,她可能就示弱了,這事不能,仍賭氣似地站在那裏。黎漢河又默站一會,抓起另一部電話,打了出去。電話響半天,對方接了,黎漢河說:“周阿姨麼,我是老黎,正正在家吧?”那邊說在,黎漢河又道,“你給正正打扮一下,我夫人回來了,她想帶正正出去玩一天,買點衣服或是玩具,一小時後我讓她來接正正。”
那邊連著說了一堆話,黎漢河把電話掛了。
“你幹什麼,正正又在哪?”
黎漢河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上麵寫著地址。
沈若浠看了一眼,越發不安地問:“老黎你怎麼了,說話呀你,甭跟我打啞謎好不?”
黎漢河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他不知道這話從何說起,本來這事他是不想讓夫人知道的,他想自己暗中處理。可夫人為了柳思齊,急急地從國外趕回來,帶著興師問罪的態度,黎漢河就知道,有些事不能再瞞著夫人,與其自己去做,不如直接交給夫人去做。這樣夫人心裏的疑惑還有憤怒自然就化解了。
但決定做出後,他心裏又翻騰起另一些東西,替另一個男人悲傷起來。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哥哥胡楚界。
柳思齊是胡楚界的女人!
黎漢河所有的鍋,都是為自己的哥哥背的。
這事說起來話很長,換以前,黎漢河還有興趣跟別人談他們家這點事,談柳思齊,但自某天後,對柳家,尤其對柳思齊,他真是一句也不想提。他真希望這一切是夢,壓根就不存在過,可這是夢嗎?
柳思齊的父親叫柳上前,比黎漢河父親黎衡山小得多。戰爭年代,柳上前先是擔任黎衡山的警衛班長,然後排長、連長。一次戰役,黎衡山在最前沿,突然一顆炮彈飛來,眼看就要炸到黎衡山,柳上前一個飛撲,用雙手推開黎衡山,自己衝向那顆炸彈。黎衡山是得救了,柳上前卻失去了左臂。
那條炸去的左臂,就成了黎衡山心中永遠的痛,也成了黎家跟柳家革命友誼的見證。
戰爭結束,黎衡山一直沒讓柳上前離開自己,不管走到哪,不管在何崗位上,他都帶著柳上前。他常常指著柳上前那條空空的胳膊,跟妻子還有幾個孩子說,那裏炸走的,是我黎衡山的命,裏麵空著的,是我黎衡山欠他的情。這一輩子,我一定要拿情給他裝滿,我黎衡山裝不滿,你們也要幫我裝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