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大家都冷落酒神,不公道嘛,關公戰秦瓊,呂布戰貂蟬,我就愛看熱鬧。”未等柳明說話,莫曉落已在一旁起哄,她巴不得白慈光大開殺戒,將南州這些領導一一灌得趴下。柳明剛讓開,莫曉落馬上坐白慈光邊上,親手把著酒瓶,說要當酒令官,誰耍賴罰誰。高原看出白慈光意思,附和道:“好,好,我們就請曉落主持公道,家耕,可不能耍賴喲。”
田家耕哪敢耍賴,結果,他讓白慈光灌趴下了。兩人一氣鬥掉兩瓶茅台,沒有一滴進了白慈光肚子,全讓他喝了。白慈光還不依,還要打開一瓶,高原不安,用眼神示意田家耕。田家耕說:“再開……一……瓶。”瓶字未出口,一頭栽桌上,不動了。
酒宴以南州方麵的大敗宣告結束。白慈光看著爬桌上不動的田家耕,還有另一桌上翻白眼的市長萬慶和,很有成就感地說:“就到這吧,再不能喝了,再喝,明天高書記就要一個人上班了。”高原也知道該撤兵了,今天算是給白慈光送足了麵子,笑著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出大醜了,我這幫兵,下去還得好好訓練。白老總沒盡興,實在抱歉,等我練好了兵,再請白大老板。”
“承讓承讓,我知道書記在承讓我,謝了啊。”說完,假惺惺搖晃了一下,莫曉落趕忙撲上去扶他,神情誇張地說:“老板你喝多了,我扶你上樓。”
這句話高原聽得很清楚,高原衝柳明他們擠個眼神,大家便將白慈光送樓下,跟莫曉落說了一堆客氣話,誰的腳步都停著,沒敢跟進去。看著莫曉落攙扶白慈光,一搖三晃進了電梯,高原說:“好啦,各回各的家,各哭各的媽。”然後一頭鑽進車子,走了。
柳明幾個攙扶著萬慶河,萬慶河腰也直不起來,幾乎是柳明和副秘書長喬世玉把他抬進車子的。
田家耕這晚沒回去,實在是回不去了,那麼豐盛的菜,他一口未動,茶也沒顧上喝,隻忙著張羅,隻忙著搞服務,最後,還讓白慈光灌了一肚子酒。他在賓館三號樓開了一間房,睡下了。陸乙春不放心,等眾人走後,躡手躡腳上了樓,敲半天門,田家耕搖搖晃晃打開,陸乙春開口就抱怨:“你呀――”然後緊著燒水,給他削水果。田家耕胃內翻江倒海,一浪襲過一浪。難受的還不隻是胃,心的某個地方像是被什麼狠狠捅了幾下,生猛地痛。
“今天你逞什麼能,白慈光也是你敢拚的?”陸乙春並不知情,飯桌上她在萬慶河那一桌,陪烏嶺招商局長。這邊發生什麼,她沒看到,以為是田家耕逞強,跟白慈光拚起了酒。
“快叫有誌過來,給我弄碗湯,我這胃,頂不住了。”田家耕痛苦地說。他倒在桌上那一幕是假的,不倒,白慈光肯定還不罷休。但他不是銅牆鐵壁,兩斤茅台下去,真是要掉他的命。
“這麼晚了,上哪給你弄湯去,不愛惜自己身體,你就拚吧。”陸乙春一邊喂水果一邊說。田家耕推開陸乙春的手:“這時不能吃水果,會要掉命的,快讓有誌來,他知道怎麼解酒。”
“可……”陸乙春有些猶豫,此時已是深夜十點多,這個時候叫申有誌過來,管用?
“快叫啊!”田家耕的表情扭在一起,說話的聲音也變了形。陸乙春怕了,趕忙撥通申有誌電話,申有誌說,他馬上帶湯過來。
半小時後,申有誌來了,提著一飯盒。田家耕跟陸乙春說:“陸局你回吧,有誌在,你不用擔心,替我謝謝市長。”陸乙春聽得莫名其妙,跟市長有何關係,幹嘛要說謝。再一看申有誌,明白了,田家耕是怕申有誌多想,故意這麼說。
“你就安心喝你的湯吧,市長這邊我會解釋。”又衝申有誌說:“他空腹喝了兩斤,真是不要命了。”
申有誌一聲不吭,將湯倒進隨身帶來的瓷碗裏,拿出一把銀色的小勺,一口一口喂給田家耕。陸乙春看了一眼,不就是蘿卜湯,清湯寡水的,喝下去能管用?遂道:“有誌你得弄點東西填填他肚子,他一口沒吃呢,光喝湯不頂用。”
申有誌還是不說話,喂湯的動作很專注。陸乙春並不明白,這碗湯並不是蘿卜湯,裏麵放幾片蘿卜,完全是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料,是一種老參,就產在田家耕老家。這種參比傳說中的長白山人參更管用,也更難弄到。田家耕每次回老家,都要想盡辦法收購一些。燉湯的辦法也是他親授給申有誌的,慢火燉,放幾樣佐料,燉時蓋子不能揭,要將蒸氣全焐在裏麵。兩小時後,將參撈出,放少許蘿卜片,再煨半小時,蘿卜片快要爛時,再放進幾粒花椒,少許薑片。
這湯的功用,一是護肝,二是養胃。對長期飲酒者,尤其管用。今天這湯,本來是為萬慶河準備的,喝酒當中田家耕偷偷跟申有誌打過電話,讓他準備一碗湯。不料酒後萬慶河被他們抬走了,田家耕這才想到了自己。
把湯喝完,田家耕見陸乙春還在,又說:“陸局你回吧,太晚了,明天你還要上班。”
“你這樣子,我咋放得下心。”
這話說得有點不合適,果然,田家耕臉色不大好看,瞅了一眼申有誌,道:“有誌在呢,實在不行,他會打電話叫小橋過來。”
一聽小橋,陸乙春明白了,心裏別扭了一下,暗淡地說:“好吧,那我就不管了。”欲轉身,卻又不放心地跟申有誌叮囑:“實在不行,就到外麵提點吃的,不能這麼瞎湊合啊。”
申有誌這次說話了:“陸局長你就放心吧,半小時後我會把喝進去的酒全逼出來,不會傷太重的。”
陸乙春狐疑地盯住申有誌看半天,這個申有誌,到底是什麼人,跟田家耕又有著怎樣的關係?難道他真有神奇辦法,能讓田家耕醒過酒來?或者,他跟田家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陸乙春還真沒猜錯,事實上,類似的疑問在她心裏早就有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當麵問出來。申有誌跟田家耕之間,的確有秘密,秘密還很深很大。這兩個人,合起來把南州所有人給蒙了,包括自以為跟田家耕關係很是不錯的陸乙春。
等陸乙春走後,田家耕示意申有誌把門關上,然後指著茶幾上的包說:“把藥給我。”申有誌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裏掏出一袋西藥,這是田家耕的必備藥,隻要有應酬,田家耕必把它帶身上。官場飲酒,對身體傷害很大,光靠食療是不頂用的,必須得借助一些藥物。這早已不是秘密,幾乎每個領導幹部口袋裏,都備著這種藥。有些司機甚至就在小車後倉裏成箱地備著葡萄糖,都是給領導準備的。所謂官場酒難喝,更難消化,就是這道理,是拿身體做賭注啊。每年死在酒上的幹部,不在少數。真是貢獻了青春貢獻了胃,弄不好你還要變骨灰。好在田家耕有這方麵的經驗和知識,喝了酒該及時喝什麼吃什麼,他比別人更懂一些,這才沒讓他的身體迅速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