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委屈不委屈,秘書長您千萬別這麼說,家耕能有今天,還是各位領導提攜的結果,要不然,還窩家裏發呆呢。”
“家耕啊,咱倆之間不說虛話,更不說空話。虛話空話說了半輩子,說夠了。今天約你來,是想推心置腹談談。也許毫無意義,也許呢,對你多少有點用。”
田家耕楞了片刻,知道再不能打哈哈了,當別人把誠心露出來時,你再報以敷衍,那就是大不敬了。有些人,是傷不起的,有些情份,是要拿真心去維護。於是他說:“我得敬秘書長一杯,你表示下就行,我喝幹。感動啊秘書長,我家耕不是糊塗人,秘書長有的感慨,我田家耕也有,秘書長有的困惑,更有。隻是,往前一想,不敢表示出來。我們嘴上是貼著封條的,心裏也有。怎麼說呢,我們都是活在套子裏的人,踏進這個門時,我們的腦子,就不能朝正常人那樣去想問題了。我們的心,也得狠點,硬點,還得毒點……”
“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羅駿業附和一句。兩人碰杯,羅駿業這天酒興很濃,田家耕再三阻攔,他還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瓶酒很快見底,紫嫣又開了一瓶。桌上的菜幾乎未動,似乎是拿來擺樣子的。其實官場太多的飯局,都是樣子,吃不是中心,菜是鋪墊,酒是催化劑,話,才是重點。
兩人發了一通感慨,羅駿業才將話題轉回來:“柳市長跟我談了,市長讓他多依靠你。其實談與不談都沒關係,眼下這情況,你家耕看得比誰都清楚。一邊呢,書記不想動,就想穩穩當當過日子,把這一任幹完算了。這怪不得他,掉進水裏一次過的人,能有目前這狀態,已經很不錯了。另一麵呢,有人想動,還想大動,這不就把難題出給了萬?萬現在是騎虎難下啊,他要不動,上麵不答應,對他自己也不利。要是動呢,又擔心撥出蘿卜帶出泥,傷及到其他人。有些秧是扯不起的,下麵根根絮絮,千絲萬縷,全都扯了起來,怎麼收拾?”
羅駿業說的很中肯,田家耕聽的也中肯。羅駿業是說出了一些根本,官場中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謀略,很難評價他們誰對誰錯,關鍵要看哪種更見效果,更實用。官場很多話是喊給別人聽的,講話的人未必會按他講的去做,也未必真心期望別人去那麼做。所以講那些大話空話,是他必須講。
但對高原的評價,田家耕有些不讚同。一開始他也認定,高原有過一次驚魂,風波平息後,開始很庸,說穿了,就是不敢再動作,啥也不想做,隻想維係現狀,把最後一程走完。但最近,他對高原有了新的看法,高原表麵上是這樣,內心未必,田家耕感覺到,高原是把很多希望寄托在了萬慶河身上,希望萬慶河能幫他完成些什麼。上次高原衝萬慶河發威,不是怪萬慶河做了什麼,而是怪萬慶河把該做的沒做,讓他的等待遙遙無期。
未等他開口,羅駿業又憂心忡忡說:“我跟柳市長都擔不起這責,能力所限,心境也癱了,怕是現在也隻能靠你家耕。可我還是擔心,這水,家耕你趟麼,能趟出啥結果呢?”
一語問的,田家耕的心越發沉重。萬慶河是沒把這層意思直接表達出來,說的遠比羅駿業含混、模糊,典型的領導語言。現在經羅駿業這麼一說,就知道有些東西已成定局,他是逃不開避不掉了。
田家耕認真思考一番,人要是顧慮太多,這輩子就什麼也別做。再說所有的顧慮都是衝著未知,未知的東西,你越怕它就越強大,不如先將它預想得弱小一些。人生說穿了,不就是拚的一個過程麼?金華一個女子,都能拿出英雄的氣概來,他又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