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節目時,南烏雙方的人並沒發現高原和莫曉落。高原把大家安排好,單獨請莫曉落品茶去了。

三場酒宴中,田家耕都沒跟莫曉落有過任何接觸,莫曉落也沒。仿佛莫曉落這次來,跟田家耕一點關係也沒。更仿佛他們兩人原本不認識。就算是酒場中麵對麵相遇,兩人也是自覺避開目光。田家耕始終像一個默默無聞的後勤工作人員,盡心盡力為大家服務。

直到三場大幕落下,田家耕才撥通莫曉落手機:“莫總啊,是不是該抽個時間,見見您?”

他用了您,莫曉落有點吃不消:“哎呀大秘書長,這幾天裝得跟不認識似的,您可真能沉得住氣。對了,非常感謝啊,那晚出醜,聽說是您把我送到了樓上。”那晚莫曉落真是不記得的,第二天她問隨行的楚雪樵,楚雪樵簡短地說:“您是喝多了,感謝他們田秘書長,我都不知道他從哪裏冒出來,其他人還沒看明白,就抱走了您。”

莫曉落臉即刻羞臊得一片飛紅,那晚洋相實在是出得太大,那麼醜的一麵都讓人看到了。不過也沒關係,她相信田家耕不會往外說,誰沒個出醜的時候呢,出了醜有遮醜的,就行。

“莫總哪有喝醉,您明顯是裝的嘛,我扶您上樓,您步子比我還快呢。”

“真的嗎?”莫曉落喜出望外問了一聲。

“大家都知道您在裝啊,南州哪有能喝醉您莫總的人。”田家耕大方地笑了幾聲。莫曉落那邊的聲音更興奮:“都說田大秘書長是海量,是酒神,要不找個機會,咱倆單獨比試比試?”

“還找什麼機會,就今晚,我把地方都訂好了,就等莫總一句話。”

“好!”

下班後,田家耕磨磨蹭蹭,沒急著走。另間辦公室裏,汪科長也沒走。家裏是不需要打電話的,安小橋自從上了班,精力全撲在工作上,現在也不要求他按時回家吃飯。半小時後,汪科長提著兩樣東西走進來,田家耕說:“放下吧。”汪科長將東西放下,站了一會兒,不見田家耕有更多指示,出去了。田家耕看了看表,覺得還早,這工夫,莫曉落他們正用晚餐呢。直到八點四十,田家耕才來到上海路西23號的藍天俱樂部。一位非常豐滿的法國女迎賓用流利的漢語問了句他,然後邁著嫋嫋的步子將他帶進288豪華包房。

莫曉落果然沒帶人,這晚她也沒喝酒,看見田家耕,主動伸出手:“秘書長久等了,實在不好意思啊,你們總是這麼熱情,搞得我跟其他同誌都不好意思呢。”

“應該的,莫總請坐。需要點什麼,隻管點。”

莫曉落抬頭掃了眼包房,由衷道:“不錯啊,富麗堂皇,又安靜優雅,秘書長不虧是南州第一總管,真會選地方。”

“是莫總帶給我靈感,要不,這麼好的地方我都給忘了。”

“秘書長長來吧,我看這裏挺幽雅的,挺適合男女幽會喲。”莫曉落開起了玩笑,田家耕咳嗽一聲。這類玩笑,他還真不適應。酒桌上亂開是一回事,麵對麵開,還從沒有過。

“對不住,對不住,我這張嘴,經常沒把門的,秘書長千萬別介意。”

田家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將酒水單往前麵推了推。莫曉落點了杯雞尾酒,也遞田家耕點了一杯,說:“無酒不成歡,大小也是宴,這話沒問題吧?”田家耕說:“莫總真風趣,到底是年輕。”

“秘書長也不老啊,正是黃金年齡,風頭正健,各方麵都很搶手喲。對了,昨晚楚大姐還在我麵前使勁為秘書長唱讚歌呢,說她以前帶隊去過古坪,聽過秘書長報告,催人振奮啊。”

“不會吧?”田家耕訝了一聲。這次莫曉落帶楚雪樵來,意思相當明白,南烏合作真要啟動,很多工作,就要靠楚雪樵來完成。這女人十分幹練,工作上從不馬虎,而且認真得要命。至於她說的聽過報告,田家耕倒是真不記得了。古坪當縣長,是接待過幾個觀摩團,但類似的活動,哪兒也搞,哪也沒當回事。來了,接待好,介紹好,並不指望真把經驗推廣出去。如今有幾個觀摩團、考察團是真心跑來取經的,大家不過是搞形式而已。但莫曉落這句話,還是得重視。或許有其他意思,不然,不會隨便提起楚雪樵。

亂扯一陣,田家耕覺得該進入正題了。身子往正裏坐了坐,道:“這次請莫總來,是想把某些誤會消除掉。莫總是大氣之人,再大的誤會,到了莫總這裏,都能一笑了之,我說的對吧?”

“誤會?”莫曉落故意笑出聲來,她一笑,整個身體就都笑了,這是莫曉落的特點。但隨後,她又把笑開的身子收斂住,道:“天下哪有那麼多誤會,就算有誤會,也不敢誤會秘書長您呀。”

這聲您,讓田家耕感受到了異樣,估計莫曉落說這話時,一定想起了肖立偉肖秘書長。田家耕腦子也,也浮出肖立偉的麵孔。

“這麼著吧,莫總也不是外人,我們就互相不藏著掖著了。我知道南州有些事,傷著了莫總,這是我們的不對,我先道個歉。”

“沒,沒,千萬別,這樣我可不敢再待下去了。”莫曉落也是痛快之人,一聽田家耕替人受過,馬上就換了語氣。

“我知道莫總不會走,請容我把話說完,要是有不對的地方,再請莫總賜教。”

莫曉落不再亂插話了,她知道今晚的這次約談,是此趟南州之行的中心。她倒要聽聽,田家耕怎麼替關鍵還有江南華他們打園場。

田家耕並沒打園場,甚至沒提是怎麼回事。他先講了一個故事,是韜光寺時,釋心法師講給他的。過去帝王手下有兩個將相,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能幹,都受帝王器重。但兩人成為帝王的親信前,有過一場宿怨,彼此耿耿於懷,始終忘不掉。都想借帝王之手,清算這筆老帳。帝王正愁沒有法子控製他們,這下好,他們自動把辦法送來了。於是帝王隔段時間,就要把他們叫一起,讓他們當麵理論。兩人為此爭得麵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帝王看戲一樣看著他們,很享受。看完,並不評價,原把他們打發回去。就這樣,帝王用這種方法折磨了他們十多年,讓他們互相鬥了十多年。終於有一天,其中一位醒悟,帝王在利用宿怨,控製他們的心,讓他們在爭鬥和算計中為帝王賣命。於是找到對方,把自己貼身穿的一件汗衫脫下來,當他的麵,一把火燒了。然後說,這下我輕鬆了,我被它控了半輩子,到頭來才發現,我越惦著的東西,越是枷鎖。對方也是明白人,一看對手這樣,馬上進屋,抱出一箱子,命令手下,拿出去燒了。等箱子燃成灰燼,無不輕鬆地說:“它藏著我一輩子收集的秘密,原以為,這些秘密是用來對付他人的,誰都怕我把它們拿出來,今天才明白,它是別人用來拴我的,我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