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料被加以利用,
這種取其自然之形和自然之色傳以生動之神的做法,正符合“勢者,乘利而為製也”,此器是清代圓雕玉器的代表作,稀世珍寶啊。
馬超然曾在北京故宮博物院看到過這玉器,想不到,今天能在吉東再看到它。他連連歎道:“好玉,好器,貨真價實的寶貝。”
葉老板裝作驚訝地說:“真是真品啊,去年我請北京來的專家鑒定,他們還說是贗品,一千塊錢都不值呢。”
“怎麼可能,這玉,雖不能說價值連城,但絕少不了……”
馬超然差點就說出一個嚇死人的數字,不過他畢竟經驗老到,關鍵時刻還是能收住口。他再次拿起玉,借著燈光又看了會,道:“我也不敢保證,畢竟,這種東西民間不多見,仿造和假冒的也多,還是請專家再鑒定吧。”
徐兆虎趕忙討好:“還哪有專家,馬書記就是最好的專家。
馬書記說真,它就是真,馬書記說假,它就是假。老葉,先把它收起來,讓馬書記帶回去慢慢鑒定。”
“好,好,我也正是這個意思,就怕給馬書記添麻煩。”
葉老板一邊客套,一邊小心翼翼將玉山包了起來。
馬超然想了想,道:“也好,我先給葉老板打個收條,將來鑒定好了,你跟老徐再來拿。”說著真就要拿筆寫收條,葉老板慌了:“使不得,使不得,怎麼能讓書記打收條呢。”
徐兆虎也說:“一件小玩意,不要緊的,書記就不必認真了。”
馬超然本就是做做樣子,哪能真給葉老板打收條。所謂的鑒定,其實就是變相把玉山送給他,如今送禮的花樣是越來越多了,送出的禮也越來越闊綽。不過像葉老板這麼大方的,還真不多見。馬超然心想,葉老板求他辦的事,也一定不小。
不過這件事值,馬超然衝自己說。
意外地擁有一件玉器,馬超然心裏分外高興,對徐兆虎還有市長楊其亮,態度也好了許多。
吉東方麵更是高興,因為四個檢查組中,隻有這個檢查組是省委副書記帶隊,可見,省委對吉東還是很重視。
如今判斷省上對一個市到底重不重視,關鍵要看省委、省府主要領導來得勤不勤,主要領導來得次數多,就證明你這兒有戲,隻要你把機會把握好了,你的前程一定比別人好。徐兆虎以前就跟馬超然關係不錯,私下都說,他是馬超然這條線上的,但他覺得,他跟馬超然之間,還缺少點東西,這一次,他下決心要把最後那層隔膜捅開。隻有跟領導做到心貼心,你才能真正成為他的人。
白天又是到點上視察,馬超然看了兩家企業,又檢查了下麵一個縣級市的工作,然後驅車到市裏。
縣級市的書記和市長非要留領導們吃飯,說市裏已安排好了。
徐兆虎說不必了,馬書記時間緊,日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其實他把宴請的機會留給了葉老板葉明泉,晚上還讓葉明泉安排了特別節目。剛一上車,葉明泉的電話就來了,告訴徐兆虎,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就等兩位書記大駕光臨。徐兆虎笑說:“明泉啊,機會我是給你創造了,能否抓得住,就看你了。”葉明泉忙說:“謝謝徐書記,明泉一定不辜負您的厚望。”
徐兆虎又簡單問了下宴會準備的情況,然後放心地合了電話。
車隊駛進吉東市,十五輛車在警車的引領下朝明泉山莊開去,徐兆虎心潮澎湃。葉明泉是他樹起來的典型,也是當前吉東企業界的一麵旗幟,如果這次葉明泉再跟超然書記搭上關係,這麵紅旗就永遠不倒了,那麼……他正想得帶勁,手機突然叫響,是墨彬打來的,問他車隊要去什麼地方?
徐兆虎忙說:“去明泉山莊,晚飯安排在那裏。”墨彬說:“馬書記說要吃工作餐,你讓市裏的同誌去山莊,省裏來的同誌都回賓館。”
“秘書長,不可以啊,都已經安排好了。”
徐兆虎緊著跟墨彬通融,墨彬這個電話實在是太意外。
墨彬一改往日溫暖的口吻,冷冰冰說:“就這麼定了,我們先回賓館,你把車隊分散一下。”
徐兆虎如墜霧裏,不明白哪兒做錯了,在車子裏僵了有幾秒鍾,就已看見馬超然和墨彬他們的車子已穿過什字路口,朝吉東賓館駛去。他馬上打電話給市長楊其亮,楊其亮聽了也是一驚,請示他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讓車隊分開,你我到賓館,其他同誌就地解散。
”
十分鍾後,車子停在了吉東賓館,楊其亮跑步去了餐廳,餐廳還不知道情況呢。徐兆虎陪著笑,小心翼翼來到馬超然麵前:“馬書記,這……”
“就到餐廳隨便吃點吧,越簡單越好,不要再鋪張浪費了。”
馬超然好像並沒生徐兆虎的氣,說話的語氣很隨和,臉上也是一如既往的親切表情。徐兆虎略微鬆下一口氣,不過還是不敢大意,接著道:“餐廳沒有通知,就怕……”
“沒關係,先回房間休息一下,讓他們準備簡單點,四菜一湯,工作餐標準,半小時後我下來。”說完,也不管徐兆虎等人臉上什麼表情,自顧自地上了樓。
墨彬要跟過去,馬超然說:“你陪陪他們吧,我上去洗把臉。”
墨彬隻好收住步子。半天,墨彬回過身來,有點怪罪地望住徐兆虎:“怎麼回事?”
徐兆虎再次緊張地說:“我也不清楚,還以為秘書長知道緣由呢。”
兩人臉上就都不自然起來,墨彬顯得比徐兆虎還莫名其妙,他還以為是徐兆虎他們惹惱了超然書記,現在看來不是。
默站了一會,墨彬不放心地說:“到裏麵看看吧,別再弄出不愉快來。”兩人走進去,就看見楊其亮正在衝賓館經理發火。
原來好一點的包廂都坐滿了人,賓館騰不出地方。
徐兆虎眉頭一蹙,將市委負責接待的副秘書長叫來,問今天用餐的都是什麼人?副秘書長說:“省物價局和省工商局各兩桌,其它是市裏部門。”
“那就讓市裏部門全撤出去!”
不大工夫,幾個包房騰了出來,徐兆虎和墨彬上樓去請馬超然,走到門口,聽見馬超然正在打電話,兩人互相望了一眼,止住步子,耳朵卻像長了翅膀似的,要飛進去。
徐兆虎屏聲靜息,終於聽得裏麵的聲音,馬超然好像在跟別人談這次檢查的事,對方一直在講,馬超然一直在嗯,末了,馬超然說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徐兆虎有點掃興,他還以為能聽到什麼要緊的話呢。
這天的飯吃得很壓抑,餐廳倒是按馬超然的要求,準備了四菜一湯,
盡管這四菜比平時徐兆虎他們吃的一桌還要豐盛,都是一個大盤裏麵拚六個小盤,
比葉明泉那邊準備的也遜色不到哪裏,但因為少了馬超然的笑臉,飯菜的香味也就沒了。
馬超然緊繃著臉,神情比半小時前還嚴肅,一桌的人誰都不敢講話,都規規矩矩拿著筷子,馬超然夾一筷子,他們輪流夾一筷子,馬超然不夾,大家都不敢夾,就那麼握著筷子,個個心事重重。
飯後,馬超然一言不發地上了樓,墨彬猶豫了一會,也上了樓。省裏來的同誌一看情況不妙,全都做逃跑狀。
包廂裏隻剩徐兆虎和楊其亮時,兩人長長出一口氣,楊其亮說:“又不知哪兒開罪了,驚出我一身汗。”徐兆虎說:“估計不是我們開罪了他,可能另有原因。”
“但願如此吧,這兩天,我緊張得尿都撒不出來。”
楊其亮像吐出一根魚骨頭一樣吐出一句窩在心裏的話。
徐兆虎望一眼楊其亮,他雖沒這麼嚴重,但因費機心機安排好的晚上的活動又泡了湯,不免有些失落:“其亮啊,這份差事,不好幹。”
馬超然並不是給徐兆虎和楊其亮撒氣,他們沒有做錯什麼,他是怪墨彬。下午五點,也就是縣級市檢查完工作的時候,馬超然突然接到省紀委一位副書記的電話,這位副書記在另一個組,帶隊的是省人大一位副主任。
副書記簡單跟馬超然寒喧幾句,道:“馬書記,有個情況我得向您彙報一下,不知道您那邊注意到了沒有?”
馬超然問什麼情況,紀委副書記如實說:“這次下來,各組都很注意,我們這邊是一天三頓工作餐,截止今天還沒讓市縣宴請過,我問了下,其他兩個組,情況也一樣。”
馬超然甚為愕然,如此重要的信息,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車上取消了宴請,馬超然還不放心,回到賓館,將電話打給另一個組的副組長,那位副組長證實了這點,說他們那邊也一樣,帶隊的黃副省長一到市裏便要求,第一不準搞接待,第二,晚上不能單獨活動,第三,不容許市裏以任何方式向檢查組成員送禮品。馬超然聽完,頓感被人戲耍了一般,腦子裏那根神經怎麼也緩不過勁來,一定是提前有人約定了口徑,隻把他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