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這天,普天成把幾樣公事推開,叫上副秘書長曹永安,又給老朋友鄭斌源打過去電話,說想去看看兩位老領導,鄭斌源說好啊,我陪領導一塊去。

兩位老領導都是普天成在龜山工作時認識的,有感情,也有交情。一位是當時的縣委副書記,如今已經八十多歲。

另一位是當時吉東軍分區首長,曾經在普克群手下工作過,當然,普克群不定能認識他,他們之間距離太大,就跟現在的軍區司令員跟下麵基層一位連長一樣。但,這位老領導對普克群很敬仰,甚至崇拜,按現在的話說,是普克群堅定而又忠實的粉絲。普天成在龜山那會,每到周末,首長都要派車來將他接到軍分區,去了就沒完沒了講當年的事,聽得普天成熱血賁張。

關於父親的記憶,就是在這些人的講述中一次次加深的,抹不掉。

如今兩位老領導都住在幹休所。

“就這麼去?”上車後鄭斌源問。鄭斌源老陪普天成去幹休所,他對過去沒啥記憶,對這些老寶貝,感情也遠沒普天成深,不過做為普天成的陪客,他知道怎麼尊重這些老人。

“不這麼去還能怎麼去,你這個副廳長又不肯放血。”

普天成開起了玩笑。

“想放也沒血啊,要放還是放你的,領導膘厚,血也比我們百姓多。”

“過了!”普天成輕斥一聲,又覺今天不應該嚴厲,鬆開眉頭道:“那你捅一刀看看,要是沒血,我認了。”

鄭斌源也覺剛才那話過了些,緊急采取措施:“我可沒有領導那麼高風亮節,行,放就放吧,我打個電話,讓他們把禮物送來。”

“晚了。”普天成笑諷了一聲。

“我說嘛,哪有領導考慮不周全的事呢。”

兩人在私下,還是保持著老朋友的風格,該說什麼照說什麼,一點不忌諱。鄭斌源到工信委後,各方麵長勁都很大,其實人都是屬泥巴的,把他放在模子裏擠壓,打造,實在不行再放火上煉,不怕他不成型。對此普天成深感欣慰,前些日子他跟屈妙琪通電話,再次提起他們複婚的事,屈妙琪說,快了,謝謝省長為我們操心。普天成剛想多說幾句,屈妙琪的挖苦話就到了。屈妙琪說:“原來總恨他不成器,感覺跟你們差得遠,現在才發現,還是他純潔、可愛,沒被汙染。”普天成哭笑不得,自從請屈妙琪做帳後,屈妙琪的批評還有挖苦就沒斷過,有次網上看到普天成一段講話,竟半夜打來電話問:“你說那些謊,臉咋一點不紅啊,

是不是你們都一個個煉成精油了,或者謊話才是你們的母語?”

氣得普天成一晚沒睡著。這兩口子,離婚了臭脾氣都這麼像,將來要是複婚,那簡直就是雙抽老醬油了。

幹休所離省城三十多公裏,

普天成他們在幹休所耽誤了兩個小時,既然去了,就要挨門走一走,認識的不認識都要握握手,送上一片關心和祝福,還要跟所裏領導象征性地交談上一會。

老頭老太們都很激動,沒想到這個日子普副省長會去慰問他們,非要拉著跟他多說幾句,說的當然都是遭遇的不公平,以及對社會不良現象的看法。也不知咋回事,現在走到哪都是告狀,都是批評。基層老百姓告,教師告,企業家告,

就連這些早已退出政治舞台幸福地頤養天年的老頭老太,也積攢了一肚子不滿。不滿咋這麼多啊,啥時領導下來,能學父輩那樣聽到一片擁戴聲,怕就……會麼?普天成笑了笑,收回遐思。

等往回返時,已是下午三點。普天成衝司機說:“走二環,穿津安新路過去。”

車子平穩地駛在公路上,普天成微閉上眼,裝作小憩。

其實他是睡不著的,他在想事,到現在他還在猶豫,讓曹永安做這事,妥當麼?

一個小時後車子進入市中心,津安新路是前年重新改造過的,將兩邊老住戶遷走,馬路擴展了二十米,比原來老津安路,漂亮多了,是眼下海州的景觀大道。但在去年五月,這條路被人為封堵過。負責工程施工的是銀河路橋工程集團。

津安新路已經交付使用,

突然又曝出銀河集團隻拿到百分之三十的工程款,其餘款項據說是被工程主管部門無故截留了。鬧到後來,就鬧出很多傳聞,有說津安新路的中標方並不是銀河集團,是大河集團。也有說是市路政工程總公司,總之不是銀河集團。津安新路被堵半個月,負麵新聞紛紛揚揚,省市有關部門齊上陣,協調解決工程施工的糾紛,無奈銀河集團老總王銀河擺出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強勢態度,揚言工程款隻要拖欠一分,此路就休想開通。突然有一天,普天成聽到,

海州警方以涉嫌欺詐和偷稅漏稅為名將王銀河帶走調查,當時海州正在開展稅收執法大檢查,跟王銀河一塊被帶走的還有三家大企業的老總。幾個月後,其他三家企業的老總出來了,有兩家補交了稅款,另一家最後查明是被誤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