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芳得知此事,心裏著實激動了一陣子。

甭看她一直反對用黑道手段,但真有了好消息,她還是很激動,這段時間她被肉棍攪得也是焦頭爛額。

現在鏟掉了最大的肉棍範梆子,洪芳當然可以鬆下一口氣來。

但她念著跟丘白華那檔子事,不好當麵向灩秋表示感謝。

丘白華也是一樣,丘白華原以為,灩秋是不會在意他跟誰睡覺的,畢竟他們過去也是一場遊戲,並沒有感情的成分在裏麵,

況且灩秋後來還在夜總會那種地方幹過。按丘白華的邏輯,夜總會的小姐把男人跟女人睡覺就當吹泡泡糖一樣隨便,一切都是奔錢去的,灩秋做出那樣的反應,還是大出他所料。

丘白華並不會傻到以為灩秋對他還有感情,這不可能,以前的灩秋跟現在的灩秋完全是兩個人,他猜想,一定是別的原因刺激了灩秋。到底是什麼原因呢,丘白華猜不透。

但他同樣沒有勇氣去麵對灩秋。不管怎麼說,讓人家堵在床上總不是一件體麵事。三和的局麵就有些尷尬,三個主要管理人員互相之間不說話,洪芳跟丘白華整天吊著個臉,好像他們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倒是灩秋,碼頭一戰大獲全勝後,她的心情一下開朗起來,見誰也笑嗬嗬的,一邊說話一邊還要親熱地拍打兩下。

天麻他們越來越喜歡跟灩秋說話了,跟一個漂亮、性感、而又絕對冷豔的女人說話足可以稱得上一件快樂的事,天麻他們很年輕,年輕人跟年輕人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出的快樂。就是於幹頭這種三十好幾的男人,也抑製不住跟灩秋說話的欲望。

這天公司裏又來了一個人,年輕得讓人咂舌,天麻介紹說,他叫曾明亮,以前的哥們。灩秋吃驚地瞪著曾明亮,以前的哥們,以前他多大啊?天麻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道:“秋姐,亮子十二歲就跟著我幹了,那時我們是偷,專門在車站一帶,碼頭那時是不敢去的,是別人的地盤。”

天麻講起這些事來,十分的光彩,好像一個英雄人物在給大家講自己的光榮曆史,一點看不出他有什麼別扭。灩秋倒是欣賞他這點,如果自己也有天麻這樣的心態,那有多好啊,可她就是忘不掉夜總會那段屈辱。到現在灩秋才越來越意識到,明皇夜總會給她留下的,是屈辱,一輩子都抹不掉的屈辱,包括她跟丘白華那段荒唐日子,現在想起來,也全剩了屈辱或羞恥。

灩秋想把這一切屈辱都洗涮掉,一個人是不能帶著屈辱走長路的,那會成為很沉的負擔。

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她對丘白華忽然就有了恨,這在以前是從沒有過的。

天麻將亮子的大致經曆說了一遍,說他現在沒地方可去,又不願意他流落街頭,成為順三或範梆子這夥人的獵物。

跟範梆子交手後,灩秋才知道,

道上總有那麼一些無處可去的人,他們藏在這個城市的角角落落,平時幹些偷雞摸狗的小營生,借以混飽肚子。一旦順三或張朋這些老大有事,就會花錢雇他們賣命。那天碼頭上被他們打散的,一半就屬這類人。曾明亮也說,老有人找他們,打一場架每人給五百,斷掉人家一根胳膊每人一千,出價再高的活他們就不敢接了,亮子他們也怕惹出人命。

出了人命他們就會變成替罪羊,是沒有人替他們說好話的。

“跟我一起的小耗子,前些天就進去了,這次估計出不來,他失手把人家一個十歲的小孩給打死了。”曾明亮嗚咽著嗓子說。

灩秋動了惻隱之心,再說她也喜歡亮子,亮子跟天麻不一樣,天麻五大三粗,一看就是沒文化那種人,亮子不,這孩子細皮白肉,文靜得很,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

“那就留下吧,以後學校送貨,就讓他去。”灩秋說。

灩秋覺得讓亮子這樣白淨的男生去學校送貨,人家一定會喜歡。說完她又回頭望了亮子一眼,補充道:“等會拿點錢,給他買幾套好點的衣服。”

亮子沒想到會在秋姐這裏受到如此禮遇,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天麻搗了他一拳,示意他快跟秋姐說謝。灩秋已轉身上了樓。

最近她盯公司生意盯得緊,鏟掉了範梆子,公司生意立刻有了好轉,她想趁這個機會,再擴大一些地盤。

範梆子被鏟掉的兩個月裏,灩秋又趁勝追擊,指揮天麻他們連續擺平幾個肉棍,這些肉棍都是沒有靠山的,不像範梆子,他們隻是看著這行有利可圖,想鑽進來賺點錢。

灩秋不容許自己的地盤讓人伸進腿來,不管大小,她都要一一鏟掉。

差不多把肉棍全都清理掉的這個下午,灩秋跟洪芳坐在了一起。之前她們也一起坐過,但都是因為公司的事,大家要商量,在公事上不帶個人感情,這是灩秋給自己定的新原則,她說到做到,從來沒在大家麵前傷害過洪芳,剝麵子的事也沒發生過。

今天她們卻是純粹個人間的事,灩秋想緩和一下跟洪芳的關係,老這麼繃著,不是個辦法,再說也沒必要。

那件事她早已看開了,不管洪芳跟丘白華睡還是跟別的男人睡,跟她都沒有關係,那天隻是突然,她接受不了,現在想想,就覺得那天自己很沒道理。

洪芳心裏撲撲的,那天之後,洪芳心裏突然對灩秋多了一層怵,見了灩秋總是心裏麻麻的,這在洪芳還是件新鮮事。

地點選在離公司不遠的一家酒吧,灩秋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老來這家酒吧泡夜。單身女人的夜是很難熬的,酒吧這種地方溫暖了她們,從這個意義上,灩秋也有點理解洪芳了。再怎麼說,華哥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洪芳能泡到他,也算是福氣。

女人是需要福氣的,拚得好不如養得好,這話對女人而言,是真理。要不,世界上就沒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做小三了。

灩秋點了自己喝習慣的咖啡還有紅酒,問洪芳喝什麼,洪芳顯然對這種生活不熟練,有點別扭地說了聲隨便。

灩秋就照著自己的單子為洪芳也點了一份。

空氣開始變得黏稠。酒吧的空氣本來就渾渾濁濁,夾雜著許多味兒,流動到她們之間,就有些像乳膠狀,霧霧茫茫的不想化開。

洪芳垂著頭,她像是抬頭很困難。

灩秋靜靜地瞅著洪芳看了好長一會,想起很多事來,有些事對她是致命的,怕是一輩子也忘不掉。

有些事又像是流著蜜,每每想起來,她就感動。

“三姐。”灩秋叫了一聲。

“秋子。”洪芳也叫了一聲。

爾後就又沉默,兩人臉上都浮上一層胭脂一般的紅,那紅能紅到她們心裏。

“秋子,我……”沉默了一會兒,洪芳抬頭望住灩秋,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