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牙還牙(2 / 3)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問你為什麼三番五次要求見我?”

方卓力顯然沒被灩秋迷惑,對灩秋軟綿綿的態度毫不動容。

“我是想把它交給柳秘書,可我又不放心,省長,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

“什麼機會?”方卓力警惕地問。

“能見到省長我很榮幸。”

“少來這套,冷灩秋,你到底想做什麼?”

“省長誤會了,我就是想把東西親手交給省長,這樣我就放心了。”

“你說的東西我沒興趣,我警告你,老老實實搞你的企業,少打如意算盤,更不要異想天開。”

“灩秋不敢。”

“量你也不敢!”

然後就是空白,長時間的空白。方卓力將目光從灩秋身上移開,望到對麵牆壁一幅字畫上,上書四個大字:難得糊塗。

灩秋呢,規規矩矩跨在沙發沿上,兩腿並攏,兩隻手學生樣放在膝蓋上,目光盯住自己的腳,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

“怎麼不說話?”一段空白後,方卓力又問。

“省長麵前,灩秋不敢亂說。”

“少給我裝,冷灩秋,你演的戲夠多了,說吧,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好處?”

“灩秋不敢,省長千萬別誤會。”

“誤會,你要挾恐嚇我的秘書,還說我誤會?!”

“我沒有,柳秘書不讓我見省長,我就大著膽子那麼說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

“不知道。”灩秋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

方卓力不由地皺眉,這女人沒柳秘書說的那麼可怕啊,樣子蠻乖的嘛。不,千萬不能被外象迷惑!

自從發生海藍事件後,方卓力副省長見了女人,總要大大地畫上幾個問號。他現在除了老婆,外麵的女人一個也不敢碰,原來那些業餘愛好,全讓海藍給廢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東西呢?”方卓力試探著問過去一句。

“在,在,我全帶來了。”灩秋趕忙起身,從蛇皮坤包裏拿出一個密封了的袋子,雙手遞給方副省長,道:“全在裏麵,一樣也沒遺失。”

方卓力並沒接,用目光示意對麵的板桌:“放那兒吧。”

灩秋走過去,將袋子放板桌上,站在那兒,等方副省長的指示。

“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方卓力說。

灩秋如釋重負般:“謝謝省長,我現在就走。”說完,真的拿起坤包,就要離開。快要出門的一刻,方卓力忽然叫住她:“等等。”

灩秋停住步子,方卓力起身,從沙發邊挪到門前,在距離灩秋兩三步的地方停下腳:“就這麼走了?”

“省長很忙,不敢占用省長時間。”

“我問的不是這個,冷灩秋,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灩秋不敢,灩秋就想把東西送給省長。”

副省長方卓力讓這個女人搞懵了,她到底在玩哪一出?罷罷罷,先打發走再說。於是就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那好,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

灩秋聽話地走出了房間。

灩秋剛一離開,方卓力便急不可待地打開了袋子,天呀,果真有一份海藍的遺書,不用鑒定,方卓力就堅信是海藍自己寫的,草草看完,驚出他一身冷汗。

原來海藍早就預感到方卓力要害她,於是找到一名叫郭傑的律師,寫下了這封遺書。

方卓力沒有時間去想,遺書是怎麼到冷灩秋手裏的。

他接著往下翻,上麵有十多張條子,都是他在東州當市委書記或後來調到省裏後寫給有關部門的,內容無外乎就是幫張朋和他朋友拿地或者減免稅款,其中一張他記得特別清楚,是他剛當上副省長後去澳門考察,結果忍受不了賭場的誘惑,跟張朋一起去試試手氣,一晚上試掉了五千多萬。回來兩個月後,張朋說他從銀行協調了八千萬貸款,副行長很同意,行長卻吞吞吐吐,要方卓力給行長寫個條。

當時方卓力是不想寫的,他已經後悔給張朋寫了那麼多條,這些東西可都是炸彈啊,都怪自己政治上不成熟。

他說打個電話吧,電話比條子管用。張朋也不阻攔,就讓他打,結果,那家銀行的行長說,最好還是領導批個條子吧,我們也有難處。沒辦法,這八千萬拿不到手,張朋就會一直惦著澳門輸掉的五千多萬,方卓力一狠心,提起筆寫了幾個字,對民營企業應予扶持,下麵是他非常漂亮的簽名。

現在這張條拿手裏,方卓力就不隻是覺得燙手,而是在燙他的心了。因為他拿的隻是複印件,原件呢,留在行長手裏還是在張朋手裏?

把條子一一看完,方卓力又接著往下翻,這一翻,就翻出幾張光盤來,他拿出一張,急不可待放進DVD裏,電視畫麵上立刻閃出讓他心驚肉跳血脈賁張的圖像……方卓力是沒有勇氣把這些光盤全看完的,看了不到十分鍾,他就清清楚楚意識到,自己的末日要到了。

這些光盤隨便泄露出去一張,他的政治生命,不,準確說應該是他的生命將會受到嚴重威脅。

畢竟,他身上擔著一條人命啊——冷灩秋,他從牙縫裏恨恨吐出這三個字!

可是他很快又看到一封信,不是什麼機密,是剛才來過的那個女人寫的,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道:方省長,這些東西我悉數奉還,還是由您來銷毀的好。

不過有件事我得提醒省長,據我所知,同樣的東西張朋手裏還有一份,目前就在他身上,據說龐海生書記對此很感興趣,已經在四處尋找張朋了,請方省長采取果斷措施。

龐海生!方卓力叫得太狠,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看到了血。

隨後而來的另一條消息立刻讓方卓力成為真正的驚弓之鳥。

張朋外逃數日,令龐海生大為不滿,他在視察東州時嚴肅批評了華喜功和佟昌興,責成東州加大對黑惡勢力的打擊力度,全力緝拿逃犯,一定要將黑惡頭目及其幫凶繩之以法。

聽聽,他用了幫凶這個詞!

隨後,東州方麵召開專項會議,佟昌興在會上做了六條指示,其中最讓方卓力副省長揪心的,就是向公安部報告,請求緝拿逃犯張朋及其死黨。

還好,當天晚上,方卓力便得知,抓捕張朋的工作由龐龍副局長全權負責。

萬般無奈之下,方卓力親自撥通龐龍電話,讓他連夜到臥虎山莊見他。

龐龍早就在等這一刻了,他相信方卓力副省長會找他,但沒想到會找得這麼快,而且是親自打電話。

他興衝衝趕到臥虎山莊,車子開進賓館大門的一瞬,龐龍心裏有一種莊嚴感。都說省委大院省府大院是權力中心,其實不然,真正的權力中心,應該在臥虎山莊。

這家依山傍水終年掩映在綠色中的五星級涉外酒店,留給人們的永遠是神秘。尤其一號、二號貴賓樓那幾套特殊的房間,幾乎就是權力核心中的核心,有多少人的命運,是在這幾套房裏發生改變的。

龐龍從步入權力場那一天起,就一直幻想著能走進這家賓館,並能輕鬆自由地出入那幾套神秘的房間。

現在他終於實現了這個夙願,

但是他的命運會不會就因此而發生戲劇性的變化呢,龐龍還不敢確定。

但是當他半小時後走出臥虎山莊時,他就十分肯定地跟自己說,會的,一定會!

談話很短暫,短得超乎了龐龍想象。

方卓力副省長簡單過問了一下打黑情況,然後抓住龐龍一個話柄:“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打黑打黑,打掉的都是小毛賊,真正的黑惡頭目,卻讓他溜了!”

龐龍緊著檢討:“是我們工作不周,措施不力,我向省長檢討。

“檢討頂什麼用,檢討就能讓他回來?”火發得差不多了,方卓力語氣一轉:“我完全同意海生同誌的意見,對黑惡分子絕不能手軟,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

不過抓捕過程中,一定要保護好同誌們的安全,必要時,可以就地擊斃!”

就這麼一句,龐龍便徹底清楚,有人不讓張朋活了,他必須死!好,死了幹淨!龐龍邊想邊往回開,手因興奮,不住地發抖,好幾次差點將車子撞別的車上。不過後來他還是平靜了,是方卓力另一句話讓他徹底平靜的:“這次是考驗你的機會,有消息第一個向我報告。”

考驗?我還用得著你考驗,槍在我手上,讓他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龐龍嗬嗬發出了笑聲。剛笑完,猛地看見一個黑影,就堵在他車前。龐龍狠摁了一下喇叭,黑影不動,他正要探出頭罵幾聲,忽然發現那人是冷灩秋。

被冷灩秋糾纏,已不是第一次。

惡夢是從棉球死後的某一天開始的,那個深夜,龐龍正對著棉球的照片發呆,到底要不要替棉球正名,這在龐龍來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表麵輕鬆的他其實內心裏一直被這個難題折磨著,他既怕知情人戳穿老底,更怕棉球手裏那些重要東西外泄,但是替棉球正名,又有一大串麻煩事。再者,棉球背叛他,實在令他不能原諒。

一怒之下,龐龍將那張照片撕了,就像撕碎棉球這個人。

他剛把碎屑扔進垃圾筒,門被叩響。敲門聲極輕,輕得幾乎跟夜晚的聲音融在一起,不用猜,這聲音定來自一個女人。龐龍以為是黑妹,或者是他生活中某個女人,比如吳江華,那晚他真的想到了吳江華,他想跟她認真探討一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打開門後,龐龍看到了冷灩秋,他著實怔了一下,心裏一緊張,手就摸到了腰上,他以為冷灩秋是找他複仇的。

冷灩秋嗬嗬一笑:“龐局長這麼害怕?”

“我害怕什麼,我有什麼害怕的!”龐龍一邊說,一邊迫使自己鎮定,是啊,他有什麼害怕的,他幹嘛要害怕。

“我就說嘛,龐大局長如果亂了方寸,這東州,可就大亂了。”

“你來幹什麼?”龐龍不想跟這女人鬥嘴,在他看來,冷灩秋這種女人是禍水,沾不得的,誰沾誰倒黴。

“我來看看龐局長,怎麼,不想讓我進去?”冷灩秋目光瑩瑩,說話的口氣也很曖昧。不過這些都麻痹不了龐龍,他生硬地道:“不想!”

“看來龐局長是對我沒興趣,那好,我走。

不過有樣東西我想龐局長一定有興趣。”

“什麼東西?!”龐龍本能地問出一句。

“當然是你想要的東西。”冷灩秋說完,目光很有意味地望住龐龍,那樣子就像獵手在欣賞獵物,看得龐龍極不舒服。

“進來吧。”龐龍最終還是投了降。

那晚冷灩秋並沒讓龐龍看到他想看的東西,甚至提都不再提起,她徑直就衝龐龍說:“幫我辦一件事,這事隻有你能辦得了。

“口氣不小啊,憑什麼?”

“憑什麼你應該清楚,如果不想辦,我隻好找別人。”

龐龍恨恨地想了一會,道:“說,什麼事?”

“我朋友的項目被皮天磊奪了,你幫我奪回來。”

龐龍氣得差點囂叫起來,活到現在,他還沒被人這麼威脅過,剛要破口大罵,冷灩秋又開口了:“千萬別說不,龐局長,不這個字你不愛聽,我也不愛聽。我朋友叫周火雷,他跟皮老板之間的恩怨,龐局長一定清楚,麻煩你跑一趟,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等事辦成了,我請客,到時咱們接著再聊。”

這女人,說完她就真的走了,一點餘地都不留給龐龍。

龐龍氣得把黑妹送給他的那麼名貴的一件瓷器砸了,還不過癮,又砸碎了一尊石膏像,這才作罷。但是第二天,龐龍還是約了皮天磊。

皮天磊當然不肯舒舒服服把從周火雷手裏搶去的地盤再讓出來,龐龍先是曉以利害,見皮天磊聽不進去,一下火了:“是不是你也要逼我,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皮天磊慌忙站起,賠著笑道:“二哥別生氣,千萬別生氣,你一生氣,我就看不到太陽了。”皮天磊說這話的時候,腦子裏閃出的全是張朋的影子。原以為打掉張朋他會快活,其實一點也不快活。

“那好,聽我的話,怎麼從人家手裏拿來的,怎麼送過去。”

“送不過去啊二哥,樓都建起了,全售了出去,你讓我怎麼送?

要不,跟他商量一下,我把淺水灘那片地給他?”

“要商量也是你去商量,記住,別再給我添麻煩!”

皮天磊是沒給他再添麻煩,

很守規矩地就把淺水灘那片已經動工的四十畝地連同項目一並轉給了周火雷,嚴格算下來,皮天磊是沒吃虧,隻是吃了一肚子火藥。不過龐龍也聽說,周火雷不敢相信這一切,嚇得不敢接手,後來還是冷灩秋出麵,那塊地才到了周火雷手中。

冷灩秋的麻煩卻連續不斷,盡管龐龍一而再再而三跟她講,棉球遇難是別人的陰謀,是高安河在裏麵操縱,季平誰的人啊,公安局的蚊子都知道,他是高安河的人!

冷灩秋卻照樣糾纏個不休,她道:“他們的賬我會另算,現在還是談談我們的事。”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事?”

“有,聽說你要提拔米小陽當副所長了,這女人我看著不舒服,讓她離開看守所。她不是愛出風頭麼,把她弄到緝毒隊,給二姐當個助手什麼的。”

“這事你也要管啊?”龐龍簡直要哭了,怎麼能把米小陽調給吳江華呢,這麼歹毒的點子她也想得出!

“舍不得是不是,你不是常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麼,三年前你逼迫讓一無辜的女人吞下毒品,然後栽髒給她,將她逼瘋,而讓當事者逃出法外,那時你怎麼就舍得?”

一語驚得龐龍嘴張了幾張,臉都成死灰色了。

這些事她都知道啊!棉球,你死百回都不冤!

龐龍怕是想不到,三年前替市人大主任女兒頂罪的那位無辜者,正是朵朵的姐姐。她到東州來尋朵朵,被碼頭上的混混搶光了錢,夜裏沒處去,溜到火車站過夜,被當時東州女毒犯、外號一枝梅的人大主任女兒查玉梅盯上,查用一頓飯外加兩套衣服還有三千塊錢就讓朵朵姐姐幫她送貨,結果被外地追蹤來的緝毒警發覺,為幫一枝梅洗罪,龐龍命令手下讓朵朵姐姐喝下毒品,最後將罪強加在朵朵姐姐身上。一枝梅是逃過了,可朵朵姐姐卻被逼瘋,最後慘死在車輪底下。

類似的事情龐龍還幹過不少,都是替人消災,沒想到,災卻找到了他頭上。龐龍心裏一千次一萬次地詛咒冷灩秋,姓冷的,將來我會讓你死得比任何人都慘!

詛咒無濟於事,冷灩秋這次是拉滿了弓,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前,龐龍還得乖乖聽命。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這天冷灩秋卻不是來找龐龍麻煩,跟方副省長交過手後,灩秋改變了策略,她發現對待這些手握重權的高官,沒必要來橫的,他們被這個社會尊重慣了,喜歡別人用服服帖帖的口氣跟他們說話。

那她就裝出一副服帖的姿勢,這有什麼難呢,比她陪著笑臉做三陪小姐簡單多了。

她送給了方副省長一碗甘甜的酸梅湯,裏麵多加了一根魚刺,就是龐海生。這晚她找龐龍,就是想把這根魚刺再送給龐龍,因為她知道龐龍比方副省長更怕龐海生,曹雯雯的事還沒了掉呢,這根魚刺還卡在龐龍喉嚨裏,不難受才怪。

天啊,灩秋怎麼想到了曹雯雯,這後麵,可藏著海東省另外一個大秘密呢,這秘密要是泄出來,海東怕是要發生八級地震呢。

不怕,灩秋還不打算把這個秘密泄出去,時機不到,她留著最後一手呢。

抓捕張朋及羅妍的方案很快擺到龐龍桌子上,這次龐龍是逼上梁山,且不說方副省長那邊有暗示,就算沒有,憑冷灩秋那晚幾句話,他也得搶在別人前麵將張朋滅了。

冷灩秋那晚輕描淡寫說:“龐大局長還能坐住啊,換了我,早成驚弓之鳥了。”

“?!”龐龍的眼睛瞪成兩個大大的問號。

“別這麼看著我,我今天可不是跑來看你臉色的,既然龐局長肯出手幫我朋友,咱就是朋友,朋友之間就得相互罩著,我說的沒錯吧?”灩秋說著,將一遝錢放龐龍麵前:“我朋友給的,甭嫌少。”

“拿回去!”

“龐局長這就見外了,哪行有哪行的規矩,龐局長不想讓我壞了規矩吧,我冷灩秋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龐龍再次將錢推灩秋麵前:“冷老板還是明說吧,跟我兜圈子沒用,是不是又看上哪塊地了,讓我去排雷。”

“痛快,龐局長這麼痛快,難見啊。”灩秋撫了撫頭發,做出一個嫵媚的姿勢,眼裏也湧出一團柔情:“不過今天來,絕不是給龐局長添麻煩,我哪有那麼貪呢,我是想給龐局長送個信,有人搶在你前麵,去找張朋了。

我想那人醉翁之意不在酒,龐局你說呢?”

“你消息倒靈通啊,幹脆你來當這個公安局長好了。”

龐龍挖苦道。他真是搞不清這個冷灩秋,忽而像厲鬼,忽而呢,還是像厲鬼!

“不敢。龐局長看來對這沒興趣,那好,算我白說。

不過有句話我還是留在這兒,龐海生對省廳,可是有指揮權的。”

“你是說?”龐龍一下緊張起來。

“我什麼也沒說。”說完,灩秋像一股風,飄走了。奶奶的,龐龍真是遇上鬼了,他後悔當初太過馬虎,早知道冷灩秋如此狠辣,就該在解救黃蒲公時將她也幹掉!

但是眼下最最緊要的,是幹掉張朋,絕不能讓東西落到龐海生手裏!這麼想著,龐龍衝小鄭道:“出發!”

外人都說張朋逃遠了,逃到公安找不到的地方,這是屁話。

縱是張朋插上翅膀,也逃不過龐龍手心。龐龍是誰啊,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他的眼線四處都是。

黑社會就那麼幾條線,他們逃來逃去,都還在一個網裏,而能收住這網的,就一個龐龍。再者,就算龐龍這邊耳聾了眼瞎了,還有皮天磊呢。

從張朋帶著羅妍逃出東州那天起,有關張朋的消息就源源不斷從皮天磊那裏傳到龐龍耳朵裏。

龐龍所以裝聽不見,是他動了惻隱之心,想放張朋一馬。

張朋老窩已端,手下的人抓的抓,逃的逃,苦心經營的黑金礦還沒經怎麼打,就轟然坍塌。就算張朋回來,再想建起這麼一個帝國,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龐龍這個常務副局長,說穿了就是打黑打出來的,他還打算一路打上去,打到局長,副市長、市長的位子上。

要是一次把人家弄盡了,將來打誰去?

你見過為了抓魚把水放幹的麼,肯定沒見過。

這次不同,這次是有人逼他,龐龍就不能不狠。坐在車裏,他不停地在心裏說,張朋,不,朋老弟,要怪你就怪另一個姓龐的吧,別怪我,我已經放你出去了,是他硬逼我把你再帶回來。而且隻要死屍,不要活人!

這次出擊,龐龍沒帶多少人,人多了無用,再者,人多了壞事。他隻帶了四個人,重案組李東,刑偵二大隊方澤陽,小鄭,還有一名狙擊手。前麵兩位都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帶著放心,再者,也得給他們創造機會,讓他們抓緊立功,為下一步提升做準備。帶小鄭出來,當然是要鍛煉他,考驗他,看他到底可靠不可靠。

當天晚上,五個人下了飛機,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廣州公安局刑偵一大隊三名同誌,龐龍跟他們隊長熟悉,問過好,車子朝市區開去。

路上並無他話,相關手續早就發了過來,對方也很重視。

等到了賓館,龐龍撥通一個電話,跟對方說了幾句,對方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道:“放心吧,人跑不了,明早八點行動,到時我會在現場。”

“好!”

第二天天還未亮透,龐龍就起身了,每天起床,他會先抽一陣煙,這天抽得更猛,畢竟要幹一件大事,而且不容許出半點閃失,他還是有點緊張。小鄭聽見動靜,從另間屋子走過來,請安似的說:“局長起來了,昨晚休息得好不?”龐龍沒吭聲,小鄭站了一會,知道不能再站下去,退出去了。龐龍又點了一支煙,繼續狠抽,抽得嘴裏火燒火燎,心都要冒煙了,還是不扔掉。

終於定下神來,龐龍看了看表,七點差一刻,他開始洗漱,等收拾完,門被敲響,

進來的正是昨晚跟他通過電話的大隊長丘長健。

丘長健後麵還跟著幾個人,龐龍咳嗽一聲,丘長健立馬用目光示意,那幾個人便進了小鄭房間。

“人住在豐台大酒店十二樓,前晚住進去的,一共三間房,張朋跟羅妍住一間,兩個手下住一間,另一間住的是這邊金四的人。”

金四是廣州名流夜總會老板,道上的人稱四阿哥,也是一個惡貫滿盈的人,號稱有五百手下。

幾年前金四曾到過東州,追殺一個叫阿泰的,那家夥跟外人合手,想黑金四,被金四發現,最後被逼到絕境,想找張朋跟金四說個情,結果被蠍子他們活活打死。

龐龍跟此人有一麵之交,阿泰之死,就是龐龍一手遮掩過去的。

“沒察覺吧?”龐龍不放心地問。

“不會的,要是讓他察覺,咱這碗飯就白吃了。”丘長健笑著說。

“那好,馬上行動。”

“怎麼,早飯吃過再行動也不晚,我都布了控的,他跑不了。”

“還有心情吃早飯,他要是溜了,我把你帶回去!”龐龍一邊說,一邊拿槍。丘長健見他這樣,也不敢再堅持。

等龐龍武裝完備,又道:“具體方案要不要再強調一邊?”

“不用了,你的人看住樓下,樓上有我們幾個就夠了。”

“不行吧,萬一?”丘長健麵露難色,他原來的方案是自己帶幾個防暴警察跟上去,十二樓和十三樓各留一個小組,以防張朋狗急跳牆,拿旅客做人質。

“萬一什麼,你就那麼不信任我?”龐龍詭秘地笑了笑,衝樓道裏等候的李東他們說:“打起精神來,別在丘隊麵前給我丟臉,收工後再吃飯,到時請你們喝酒!”

李東臉上閃過會心的笑,相關方案他們在路上早就說好,重要的就是隻讓廣州方麵協助,而不讓他們真正參與進來。

看來,丘長健他們是插不上手了。

張朋跟往常一樣,不到七點就起床了,盡管是在逃亡路上,張朋仍保持著良好習慣,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上網。

張朋上網主要看兩樣東西,一是時政新聞,大到國家大政小到地方上發生的瑣事,張朋都有興趣。可以說,他對這個社會的認知還有把握一半就來自於這些新聞。

新聞是什麼,商人來說,新聞就是商機,政客而言,新聞就是信號,而對於一個靠拳頭和義氣吃飯的人來說,新聞就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