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書楊是晚上十二點回到家的。

瞿書楊這天牛氣十足,他喝醉了酒,走路盡管有點搖晃,心裏卻充滿豪邁。打開門後,瞿書楊看見了蘇曉敏。

他打出一個酒嗝,很響亮的那種,目光上上下下瞅了蘇曉敏幾遍,確信是自己的老婆後,噴著滿嘴的酒氣說:“你還知道回家啊?”

蘇曉敏坐著沒動,她猜想瞿書楊今天一定會很晚,但沒想到他會喝酒。瞿書楊是很少喝酒的,瞿家的兄弟倆都不會喝酒,酒到他們肚子裏,比毒藥還難受。

“我說話哩,你沒聽見啊?”瞿書楊邊脫外衣邊說,口氣很男人。蘇曉敏從沙發上起身,從他手裏接過外衣,掛在了衣架上。瞿書楊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蘇曉敏緊忙伸手扶他,哪知瞿書楊不識好歹,猛一用力,打開了蘇曉敏的手,很有氣慨地進了衛生間。

蘇曉敏驚詫地瞪住瞿書楊,感覺回來的不是自個丈夫。

結婚到現在,瞿書楊還從沒放肆到敢打她。酒壯英雄膽!

蘇曉敏冷笑一聲,她倒要看看,瞿書楊能英雄到什麼程度?

衛生間裏很快傳來嘩嘩的水聲,伴著瞿書楊的嘔吐聲。

蘇曉敏原又坐回到沙發上,她的腦子有些亂,一個晚上的等待還有瞿書楊進門後的態度,像是在向她證明著什麼,她不知道這時該采取什麼樣的策略,或許,她應該安安靜靜,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就等他發作。

衛生間裏傳出叮叮哐哐的聲音,瞿書楊好像把什麼打翻了,又好像故意拿什麼東西製造氣氛。這麼晚了,他居然不怕影響到鄰居。蘇曉敏剛要起身阻止,裏麵的聲音又沒了,安靜了一會,又響起來,這次蘇曉敏聽清了,他把涮牙用的杯子打翻了,杯子落在地上的聲音像一首驚魂曲,蘇曉敏連著打出幾個戰。

奇怪,自己怎麼就心虛了呢?蘇曉敏一邊罵自己,一邊又提醒自己,千萬別發火,千萬別給他機會。

他這樣做,目的就是在找機會。

終於,瞿書楊折騰完了,

大約他在裏麵沒等到自己希望的那一幕,表情有幾分灰暗,人也沒剛進門時那麼氣焰囂張。

他看了一眼沙發上正襟危坐的蘇曉敏,自己先沉不住氣地手足無措起來。蘇曉敏這才判斷出,他喝的酒並不多,進門時搖搖晃晃的樣子,是裝的。

“說吧,急著讓我回來,什麼事?”蘇曉敏的口氣很鎮定,一點聽不出她有什麼心虛。

“你還問我,你自己知道!”瞿書楊站在衛生間門口,聲音誇張,表情更是誇張。

“我不明白!”蘇曉敏的預感已被證實,家裏確實沒出什麼事,是瞿書楊自己找事。

“不明白?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瞿書楊又帶了酒意,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身子又開始晃動,像要隨時倒下去。

蘇曉敏這次不再上當,沒上去扶他,任他晃。

瞿書楊晃了一陣子,自己也晃得不自在了,又穩穩地站住。“好啊,蘇曉敏,你真能做得出啊。”瞿書楊陰陽怪氣又說了一句。

蘇曉敏心裏咯噔一聲,說實話,這個晚上,她的心情充滿矛盾,腦子裏充滿各式各樣的想法。

並不是說她跟羅維平真有什麼,但她不想這事讓瞿書楊知道,瞿書楊這書呆子,聽風就是雨,弄不好還給你下成暴雨。

看看他現在這樣子,就已經在打雷了,蘇曉敏想,怎麼跟他把話說清楚呢?

“你不敢說是不,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敢說!”瞿書楊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又覺得走過來比不走過來強不到哪兒,原又退了回去。

“你想讓我說什麼?”蘇曉敏克製著自己,反問道。

“幹了什麼就說什麼。”瞿書楊說。

“我沒幹什麼。”蘇曉敏說。

“嗬嗬,蘇曉敏,幹了的人都這麼說,你聽過哪個罪犯老老實實認罪的,看來你也跟他們一樣。”

瞿書楊顯然缺乏吵架的本領,或者,在蘇曉敏麵前,他還沒有足夠的勇氣。蘇曉敏不想吵架,她起身,走到瞿書楊麵前:“書楊,你喝多了,回屋睡覺吧。”

“我沒喝!”蘇曉敏不扶還好,一扶,瞿書楊的豪邁就又上來了,一甩胳膊,想再次打開蘇曉敏,誰知蘇曉敏早有防範,結果,瞿書楊用力過猛,胳膊甩在了牆上,痛得他呲牙咧嘴。

蘇曉敏撲哧一聲就笑出了聲,瞿書楊羞惱成怒,猛一用力,將蘇曉敏推倒在地。

蘇曉敏倒在地上,眼睛傻傻地望著瞿書楊,望著望著,忽然就罵出了聲:“瞿書楊,你個王八蛋,敢推……市長?!”

“我就是要推市長,怎麼樣,有本事你到省委告去呀。”

瞿書楊幸災樂禍。他看見蘇曉敏眼中有了淚花,越發得意。

酒精在他體內熊熊燃燒,燒得他有點得意忘形。

“拉我起來,瞿書楊,你推倒的我,你拉我起來!”

蘇曉敏被瞿書楊的反常弄懵了,不知該怎麼跟他討公道。

“拉你起來可以,不過你得老老實實坦白。”說著,瞿書楊伸出手,把蘇曉敏拉了起來。

瞿書楊還在得意,蘇曉敏趁其不備,抄起衣服架上的撣子,狠狠給了瞿書楊幾下。別人是惡人先告狀,蘇曉敏是惡人先下手,跟瞿書楊打架,她向來是先下手為強,而且從來沒輸過。

“敢推本市長,我讓你嚐嚐後果!”

這話是跟女兒沫沫學的,沫沫沒上大學前,隻要爸媽惹了她,一準又咬又踢,嘴裏還要罵:“敢惹本姑娘,我讓你們嚐嚐後果。”或者就是:“本姑娘不開心,後果很嚴重。”蘇曉敏覺得這話在這個家裏有點市場,篡改一下,成了:“敢惹本局長,我讓你們兩個瞿家人嚐嚐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