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招商局,也是因班子不團結,鬧得四分五裂,上麵才決定讓蘇曉敏擔任一把手。
蘇曉敏擔任局長和黨組書記後,
在招商局內部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唱得最厲害的一出戲,就是把人稱“老黃牛”的招商局原副局長黃國梁調出了招商局,從而也結束了不管誰當局長,招商局都姓黃的這段曆史。
要知道,黃國梁可是老領導鞏一誠的親家啊,黃國梁的二女兒是鞏家老三的媳婦。動這樣的大手術,沒點能耐哪能行。
但,這樣的大手術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動的,也沒必要,蘇曉敏隻是想盡快解開跟陳誌安之間的小疙瘩,不讓這個小疙瘩最終惡變為腫瘤。
“如果我沒猜錯,誌安同誌可能有一塊心病,他對省委這次調整東江班子,抱有成見,如果真是這樣,你我可就有好日子過了。”向健江又說。
蘇曉敏歎息一聲,她的判斷也是如此,她跟陳誌安個人之間,並無什麼糾葛,陳誌安如此三番五次給她難堪,定是哪兒出了問題。
不管什麼問題,蘇曉敏都想下決心把它解決掉,沒有陳誌安的積極配合,要建設國際商城,困難和阻力將會更大。
跟向健江談完,已是中午吃飯時分,兩個人中午都有應酬,向健江這邊來的是省人大一個督查組,他要設宴款待人家。
蘇曉敏呢,她讓秘書蔡小妮約了廣泉地產老總朱廣泉,這個朱廣泉,也是個人物呢,蘇曉敏必須認真對付。
剛離開向健江辦公室,秘書蔡小妮的電話就到了。
“蘇市長,我和朱總已經到了。”
蘇曉敏趕忙說:“你先陪朱總聊天,我馬上到。”
廣泉地產老總朱廣泉是土生土長的東江人,他的老家在洪水市下麵一個叫海石灣的小村子。
朱廣泉沒上幾天學,小時家裏太窮了,父親又是個殘疾人,母親在他十一歲那年,跟父親離了婚,帶著他七歲的弟弟嫁到了洪水縣城。朱廣泉不得不早早輟學,跑外麵謀生。他最早跟著人在河裏撈沙,後來又給金掌櫃當沙娃,幫人家淘金。漂泊來漂泊去,漂泊成了一名小包工頭,帶著十來個人,給洪水縣建築公司幹些人家不願意幹的零碎活,就這麼著,朱廣泉從小做起,楞是打拚出一番天地。如今的廣泉地產,不但在東江赫赫有名,就是在江東省,也是數得上的地產企業。朱廣泉現在頭銜很多,這個主席那個主任,凡是能給他戴帽子的地方,都變著法子給他頭上套一頂光環,有時候他自己都搞不清,到底兼了多少社會職務。
蘇曉敏趕到銀都大酒樓,朱廣泉正在跟蔡小妮吹牛。
朱廣泉這人有個愛好,
喜歡在女同誌特別是年輕一點的女同誌麵前吹牛,吹得最多的,就是他早年那些窮事兒破事兒,你還甭說,那些事經他嘴裏說出來,立馬就變得生動、精彩,別有一番情趣。他那些故事,真還打動過不少人,東江有個筆名叫“流蔦”的女詩人,真名劉蔦,今年32歲,該女子清高得很,仗著有一張楚楚動人的臉,一雙脈脈含情的眼睛,還有吟詩誦詞的本領,就敢把天下男人不放眼裏。
聽說上高中時就有不少男生給她遞情書,大學時更盛,追她的男生據說能從食堂排到宿舍,比過去繡樓下等繡球的酸秀才要多出若幹倍。可惜,這些人在她眼裏連一個逗號都不如,此女子過了三十,能讓她動心的男人還沒一個。哪知有一日,她意外遇到了朱廣泉,大字沒識下一籮筐的朱廣泉,竟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楞是哄騙出女詩人兩行淚來。此後,女詩人隔三間五,就要纏著朱廣泉給她講故事,說她聽遍了天下的傳奇故事,還從沒聽過如此富有質感的故事。外人都不知道質感跟故事兩個詞連起來怎麼解,但卻知道腰纏萬貫的大富翁跟貌若天仙的女詩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前不久,就有風聲傳出,說朱廣泉打算拿他一半資產,跟老婆換回一張離婚證書,目的,就是天天夜裏摟著女詩人數天上的星星。
當然,此事歸傳說,傳說向來就有虛假的成分,但朱廣泉能靠一張嘴吹動自命不凡的女詩人的芳心,也證明他的確不是一個平凡之人。
朱廣泉看見蘇曉敏,立馬站了起來,紅著臉道:“我正跟蔡秘書瞎聊呢。”
“是嗎?”蘇曉敏望著這個滿身傳奇的男人笑道:“我們小蔡可不會寫詩,怕是成不了你的知音。”
朱廣泉不自然地一笑:“市長拿掃帚掃我臉哩,臉破了不要緊,隻是可惜了掃帚。”
蘇曉敏也調侃道:“一把掃帚有什麼可惜,有了朱老板,我把全地球的掃帚都買下來。”
“買來再多也沒用,東江最管用的掃帚,還是市長您的掃帚。”
“此話怎講?”蘇曉敏也是一個樂於在飯桌上打嘴仗的人,而且跟朱廣泉這樣的人打嘴仗,
對你的智慧還有應變能力包括幽默度,都是一個考驗。
有句話說,地產商的錢一半是黑出來的,一半是嘴皮子磨出來的。嘴皮子上沒幾下功夫,要想吃地產這碗飯,難。
“不怎麼講,我想起小時候聽過的一件事,一位神醫要給叫花子看病,
叫花子說你先把你家那塊皇上賜的匾砸了,我再讓你看。
老中醫問為什麼,叫花子嗬嗬一笑,說,我這病,經不住你這雙神手嚇。”
“沒意思,我還以為朱大老板能講出什麼經典來呢,一個俗而又俗的故事。”
“要是我說出這位神醫的身份,市長就不會說我俗了。”
“哦?”蘇曉敏故意裝作驚訝,其實心裏,她是知道答案的。這個故事並不是朱廣泉小時候聽來的,朱廣泉手下,有一個叫李墨的小夥子,此人善編這些故事,朱廣泉高薪聘李墨,就是讓李墨給他編故事,然後由他演變成自己小時候的經曆或傳奇,講到外麵。
這個故事的後半部,應該是叫花子是神醫的父親,為了培養兒子,他把祖上的家業全賣了,兒子最終成了神醫,卻不知道父親早已流落他鄉,變成乞丐。
朱廣泉一看蘇曉敏臉色,嗬嗬一笑道:“今天我露了餡,不講了,再講,我這張臉真就該拿掃帚掃了。”朱廣泉說著,又掃了一眼蔡小妮,剛才還跟他談笑風生的蔡小妮,這陣兒老老實實呆在了一邊,朱廣泉有點心疼蔡小妮,這樣的女子如果在他手下,他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不過又一想,他是誰啊,蔡小妮怎麼會在他手下?
朱廣泉的自卑就又上來了,自卑這種東西很討厭,它會莫名其妙破壞你的心情。
蘇曉敏卻沒察覺到朱廣泉有什麼自卑,在她眼裏,朱廣泉這種人永遠有著暴發戶的氣概,自我感覺好得很。
尤其剛才他看蔡小妮的目光,更是讓蘇曉敏覺得,他比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還要不知天高地厚,她暗暗一笑,道:“不講也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寫詩,我隻是想拆市場。”
朱廣泉臉一陰,蘇曉敏等於是借玩笑把話題挑明了,今天他們要談的,就是光華路市場。市場到底要不要拆,怎麼拆,朱廣泉還沒拿定主意,蘇曉敏如此快馬加鞭,追個不停,就是想打他個措手不及。他略微一思謀,笑道:“我就知道這頓飯不好吃,市長是給我擺鴻門宴呢。”
蘇曉敏坦率道:“鴻門宴不敢,但讓朱老板替政府解難是真。”
“這個嘛,邊吃邊說,邊吃邊說。”
菜是蔡小妮提前點的,蘇曉敏別的沒叮囑,隻叮囑蔡小妮,有道菜必須要點:羊肚野菜燉蘿卜。蘇曉敏早就了解到,朱廣泉一直胃不好,後來做了手術,胃切了一半,按說這下就不能喝酒了,但為了生意,他還是拚命喝,結果,一喝完回去就吐,後來發展到吐血。他老婆天天給他燉羊肚湯,加幾味野菜或是中草藥,這個法子還靈,要不然,朱廣泉怕是早就趴下動不了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誰都知道身體是本錢,但有時候,你還不得不把這本錢豁出去,這就是做人的二難境地。
朱廣泉看見那道菜,眼睛立刻放亮,他奇奇怪怪盯著蘇曉敏看了半天,豁然一笑道:“這道菜不簡單啊,市長一定見過我老婆了。”
蘇曉敏也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我是想見,但一直沒機會,等忙完這陣,我一定去府上,跟嫂夫人好好交流交流。”
“不可能吧!”朱廣泉冷不丁地擱下筷子,懷疑的目光直瞪在蘇曉敏臉上。這人要說脾氣好,就是誰罵他也不翻臉,哪怕是手下幹活的民工。要說脾氣不好,他敢跟領導拍桌子,哪怕你是市長書記。外界傳說,朱廣泉這眼泉,水深得很,深得能把半個東江市淹掉。“陳楊”
翻船,就是他跟中紀委某位官員拍了桌子。當然,這些也是傳聞,並沒有人親眼見過。不過他的梗脾氣,東江的領導都領教過。能讓書記市長請著吃飯的企業家,東江除了他,怕是沒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