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憶說著,又點了一根煙。
唐天憶這人,要麼不抽煙,要麼就抽個不完,你還不能勸他少抽。這點上他跟老瞿有點相似,都是那種強脾性人。
“什麼事實?”蘇曉敏來了興趣。
唐天憶也不謙虛,直接道:“這條船還需要維修。”
“哦?”蘇曉敏誇張地哦了一聲。
唐天憶對她的驚訝視而不見,繼續操著老練的口吻道:“知道你現在為什麼孤立嗎?”未等蘇曉敏回答,唐天憶又道:“你太急了,向書記就比你沉穩。”
蘇曉敏身子往後一倒,屁股下的竹椅發出咯咯吱吱的聲音。唐天憶瞥了她一眼,又道:“我想知道,你對誌安副市長到底怎麼看?”
“沒怎麼看。”蘇曉敏端起水杯,呷了一口。
“假話。你們兩個,在玩一種遊戲。”
“什麼遊戲?”
“貓捉老鼠。”
“……”
“你們兩人,都自認為是貓,把對方看成是老鼠,結果兩個人拚足了智慧,卻發現老鼠不在了。”
“我沒有。”
“你先別急著澄清,如果我說的不對,我向你檢討。”
“你對誌安同誌一開始就有成見,或者說有一種本能的提防。我不知道你的成見從何而來,按你的性格,不應該是這樣。
後來我想,可能你在來東江之前,太多地聽了他的傳聞,他是‘陳楊’大案中惟一沒被牽連進去的,對於這樣一個人,傳聞不可能放過他,這就影響了你的判斷力。
提防一個人沒有錯,問題是,你有沒有必要提防他?”
“你認為呢?”蘇曉敏反問道。
“我認為完全沒必要。”
“這隻是你的想法。”
“是的,我談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蘇曉敏長歎一聲,承認道:“是的,我聽過他太多傳說,對這個人,我不大放心。”
“你心裏豎了一堵牆,誌安同誌心裏也豎了一堵牆,你們之間的疙瘩,就沒法化解開。”
蘇曉敏點頭,唐天憶分析得對,但要想讓她把心裏那堵牆拿掉,她做不到。
“不過這都是小事,一起共事,不設防不可能,如今大家都在設防,包括你我,
都不可能把自己赤裸裸暴露給眾人。”
“小事?”蘇曉敏不解地盯住唐天憶。
“設防是為了保護自己,本質上講,它不會影響工作,就跟夫妻之間一樣,再好的夫妻也不可能沒有隱私,有隱私而不影響感情,婚姻才能走得遠。”唐天憶說著,別有意味地把目光對在蘇曉敏臉上。蘇曉敏臉兀自一紅,好像什麼秘密被唐天憶窺到似的。
唐天憶接著又道:“現在的難點是,國際商城馬上要開工建設,這項工作避不開誌安,但誌安態度又不積極,你呢,又不可能采取低姿態,這樣僵下去,不但會影響到你們二人的形象,還會傷及整個班子。”
“你的意思,我該低頭,去求他?”
“這倒沒必要。”唐天憶笑了笑,又夾了一根煙。
“行了,你就少抽點,這才多大工夫,你抽了多少?!”
蘇曉敏一把奪過唐天憶手裏的煙:“我看得找個人管著你了,這麼抽下去,身體哪能受得了。”
“你別打茬,這跟今天的談話是兩碼事。”
“好,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發現誌安一個秘密。”唐天憶忽然極為神秘地說了一句。
“什麼秘密?”蘇曉敏的味口被吊了上來。
“其實他很怕你。”
“亂說。”
“真的,洪水那幾天,我也在反複琢磨他,你還甭說,以前我對誌安同誌,也缺少了解。你知道的,我這人向來就煩政治鬥爭,
也看不慣為了蠅頭小利勾心鬥角的人,索性躲起來,做學問。
現在當了秘書長,情況不一樣,也得學著琢磨人了。”
“琢磨出啥了?”
“我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你沒來之前,誌安同誌主持工作,東江在短期內,以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圓,這個圓健江同誌一開始也不想打破,還想讓它繼續活躍,現在你來了,這個圓不得不打破,誌安同誌有些失重,一時半會,他怕是找不到方向。”
“這話我不同意,誌安同誌對我有意見,這我能理解,但你說的這個圓,我不讚同。”
“我說了不讓你急,你還是急。”唐天憶笑笑,他的笑有一種豁達的韻味。瞿書楊曾經說,世上有唐天憶這麼個人,讓那些自以為有智慧的人汗顏,好在老唐不事張揚,他把智慧藏在肚子裏。瞿書楊還說,這種人一旦真刀實槍弄起來,千軍萬馬怕也抵不住。看來,瞿書楊對他這個老同學,了解得還真是很透。
蘇曉敏為自己的急躁懊悔,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是個壞毛病。為官從政,最忌諱的是什麼,就是浮躁。
蘇曉敏盡管對官場哲學不是太精通,但最基本的,她還能掌握,要不然,她也到不了今天這位子。問題是,有些錯誤你明明知道不該犯,犯了就會出問題,關鍵時刻,你還是犯了,這叫什麼來著,對了,按唐天憶和羅維平他們的話說,這叫修煉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