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們倆個,都是剩下的。我就一個想法,與其都剩著,不如我們湊一起過吧,成不成,你給個話,我這人粗,不會說那些膩歪歪讓人酸牙的話,俗話說,破蘿兒還配個破對頭呢,我就不信,你我配不起一個對?”
一席話,講得美人哭笑不得,罵他吧,他說的是實話,自個本來就是剩下的,人家沒說錯。不罵他吧,這話又太傷美人的心,啥叫破蘿兒還配個破對頭呢?
美人想了想,甭看榮懷山一條腿,人家是民政局長呢,嫁給他,至少也是個官太太嘛。於是別別扭扭點頭,一門親事就這樣成了。
美人很爭氣,連著給榮懷山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叫愛軍,小兒子叫愛民。榮懷山本來還想要個閨女,美人說:“你就知足吧,你當我是老母豬啊,一肚子給你生一窩。”
榮懷山雖是遺憾,卻也無奈,畢竟,在家裏美人的話高於一切。
這個家庭本來很幸福,榮愛軍十八歲當了兵,五年後轉業,安排到南方一家軍工廠當副廠長,不久之後結婚,也娶了一個天仙美女,也學美人一樣生了兩個,不過是一龍一鳳,喜得榮懷山一喝醉就炫耀,說他榮家人有福氣,閉著眼睛也能找到美女。
榮懷山當上東江市公安局長那年,不幸發生了。
長子榮愛軍回家探親,攜著一家人,就在榮懷山跟老婆翹首相望時,噩耗傳來,歸家心切的榮愛軍出了車禍,一家四口一個也沒活下!
巨大的悲痛擊穿了老美人的心,她一病不起,半年後,撇下她的破對頭走了。
連著遭受兩次致命打擊的榮懷山最終還是挺了過來,沒追隨美人而去,
挺過來的榮懷山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二兒子愛民身上。
偏是,愛民跟他哥不同,仿佛身上流的不是同一個人的血。
榮愛軍務實、肯吃苦、工作賣命的幹,年年都評先進。
榮愛民呢,愛慕虛榮,貪圖享受,典型的花花公子,眼看奔三十了,還不結婚,女朋友倒是一大把,就是不成家,氣得榮懷山一見著他就罵。罵來罵去,他領來了謝芬芳。
榮懷山起初是看不上謝芬芳的,倒不是看不上謝芬芳的長相,論長相,謝芬芳沒挑的,是榮家三個女人中最美的。
他是嫌謝芬芳輕浮,軟嗲嗲的,見誰都沒有骨頭。
這種女人真是可怕,榮懷山再三提醒兒子,要他千萬別上當。
榮愛民油腔滑調道:“你打小就教育我們,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現在怎麼膽小成這樣了,連個當也不敢上?”
榮懷山氣得砸碎了一隻硯台,最後說:“你的事,我再也不管!”
“這可是你說的啊,老爺子,別到時又反悔。”
榮愛民打了一個漂亮的口哨,哼著妹妹你等等我,哥哥有話對你說,出去了。
榮愛民最終還是娶了謝芬芳,沒辦法,人家漂亮麼,對女人來說,還有比漂亮更強的優勢嗎,似乎沒有,就算有,在榮愛民這樣的人眼裏,也不管用。娶就娶了,榮懷山也沒打算反對到底,隻要小兩口好好過日子,給他個盼頭,他這把老骨頭,也有個拚頭。
哪知就在謝芬芳生下榮興旺的第二年,更大的一個噩耗傳來:榮愛民吸毒了!
聽到這個消息,榮懷山如同五雷轟頂,當確證兒子的確已染上毒癮時,他大病一場,差點就把老骨頭扔在醫院病房裏。要知道,榮懷山在公安局長位子上,幹得最驚天動地的一件事,就是一舉搗毀了在東江猖獗近十年的地下販毒團夥,抓獲販毒、藏毒、吸毒人員62名,擊斃大毒梟丘二麻子。
榮家的天變了,地也變了。先是謝芬芳嚷著離婚,孩子她也要帶走,不能留給大煙鬼。後來再三做工作,謝芬芳才答應再過一年。接著就給榮愛民戒毒,吸毒容易戒毒啊,當公安局長時沒體會到的很多東西,榮懷山在自己兒子身上體會到了。
榮愛民從戒毒所三進三出,進一次嚴重一次。
謝芬芳先後嚷著離了無數次婚,
若不是榮懷山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說好話說軟話,怕是這個家,早就散了。到現在,榮懷山為了維係住兒子這份婚姻,幾乎對謝芬芳是言聽計從。謝芬芳打個噴嚏,他的頭就得痛三天。
別怪榮懷山,可憐天下父母心,有些事是你沒遇上,遇上了,怕是比榮懷山還榮懷山!
謝芬芳仗著有老公公這份疼愛,自然就在單位驕橫跋扈,那天若不是她口出惡言,激怒宋挺進,怕也沒人敢打她。
但,現在謝芬芳受了傷,情況就不一樣了。
榮懷山衝陳誌安說:“這事要說我不該插手,畢竟我們黨還有回避製度麼,
但這件事的性質絕不僅僅是謝芬芳受了傷這麼簡單,它關乎到東江的形象。你務必給我查清楚,是誰挑起的事端,又是誰先帶頭暴力幹擾執法的,還有,關於光華路市場的搬遷,人大要督查,一定要嚴格按合同辦。
我們不能容忍有錢人為所欲為,置國家法律法規於不顧,置東江的整體大發展於不顧。
他們雖然為東江的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但貢獻再大,也不能當特殊公民!”
從榮懷山那裏出來,陳誌安猛覺頭有鬥大,身子骨軟遝遝的,虛脫了般。他這才知道,那天通知工商執法大隊,是多麼的愚蠢可笑。
後來倉惶離開東江,又是多麼荒唐的選擇!
但這由得了他麼?
由不得!
陳誌安倉惶離開東江,並不是朋友出了急事,他跟蘇曉敏撒了謊。那天他到光華路不久,就接到一個神秘電話,事實上在這之前的某個夜晚,他就接到過類似的電話。
打電話的是一女人,聲音很年輕,也很有骨感,陳誌安對這種聲音過敏。他對一切美好的東西都過敏,想得到,又怕得到,所以常常表現得恐慌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