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江回來已有好些日子了,上訪那件事,最終也不了了之,這種時候,追究某個人的責任,隻會讓工作更為被動。蘇曉敏和向健江抱了同樣的想法,隻要朱廣泉不惹事,就先順著他吧。
這一天,向健江突然打過來電話,讓蘇曉敏過去一趟,有件事要商量。蘇曉敏到了市委那邊,向健江說:“懷山同誌剛走。”
蘇曉敏便清楚,謝芬芳提拔的事終於要提上日程了。
不過她裝作什麼也不覺,耐心等向健江把話說完。
向健江像是受了什麼刺激,情緒有些激動:“懷山同誌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
“什麼課?”一聽不是謝芬芳的事,蘇曉敏來了興趣。
“懷山同誌給我講了一上午他的革命事跡。”
“他倒是有興致啊!”蘇曉敏帶著情緒道。
“你還別說,他那些故事,蠻有意思的,對我啟發也大。”
向健江似乎沒覺察到蘇曉敏有什麼不滿,仍然興致很高地說。
“是麼?”蘇曉敏暗下臉來,語氣也有點敗壞。
也不知為什麼,自從羅維平給過她忠告後,對榮懷山,蘇曉敏就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女人都是情緒化的,蘇曉敏有時候也恨這種情緒化,但沒辦法,一旦心裏對某個人有了成見,對這人的一言一行,就都看不慣。
“當然,懷山同誌也談到了另一件事。”
向健江見她對這一話題不感興趣,及時煞住了。
“是他兒媳婦的事吧?”蘇曉敏冷冷地說。
“讓你猜對了。”向健江嗬嗬笑了一聲,繼續說:“在你麵前,我也不說假話,懷山同誌提出,他兒媳婦想上個台階,讓我和你碰個頭,幫他成全了。”
“既然你們定了,還問我做什麼?”
“你要這麼說,可就冤枉我了,我向健江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比誰都了解。懷山同誌是老革命,為東江奉獻了一輩子,眼下他快要退了,提點要求,也不過分。”
“我沒說他過分。”
一句話堵住了向健江的嘴,其實,向健江也很難為情,他跟蘇曉敏不同,他是書記,是東江名符其實的一把手,很多事情,別人不找蘇曉敏可以,但不能不找他。
這就讓他非常尷尬,也非常被動。就說跑官要官這事吧,他到東江才短短幾個月,跑他這裏要官的,已經不下十位,雖然東江剛剛經曆了“陳楊”大案,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跑官要官的勁頭,仿佛這年月,你不跑不要,官帽就不會掉你頭上。
向健江本人是非常反感這一套的,從他自己的從政經曆看,並非每一頂官帽,都是跑來要來的,至少他自己不是,他相信,蘇曉敏也不是。但下麵不這麼認為,一批曾經在“陳楊”
手裏不得誌不如意的幹部,以為東江現在是他們的天下了,理直氣壯跑他麵前,直言不諱就把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榮懷山也是如此,在跟他講完自己的革命曆史後,榮懷山話題一轉,道:“小向啊,以前陳懷德和楊天亮在時,我榮懷山什麼要求也不提,提了也是白提,他們是黨的敗類,是蛀蟲,我榮懷山羞與他們為伍。現在不同了,你來到東江,讓東江各項事業重見希望,我如果再不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來,就是我榮懷山的不是了。”
聽聽,他說得多好啊,好像他提這個要求,是很看得起他向健江的。向健江心裏雖然不痛快,嘴上卻謙虛道:“榮老,東江的各項事業,還得靠您和其他老領導老同誌的支持,您有什麼建議和意見,隻管講出來,千萬別客氣,您客氣,等於是害了我們。”
“哈哈,小向啊,不對,我應該稱你向書記,盡管你年齡輕,但畢竟你現在黨的書記,黨領導一切這個根本,我們不能丟,要不然,你就要罵我榮某人倚老賣老了。”榮懷山喝了一口水,繼續道:“建議和意見,沒有,個人要求,倒是有一個。”
“榮老請講。”
榮懷山毫不客氣就把謝芬芳的事講了,當然,他的用詞十分考究,絕不會讓人說他赤裸裸。他說:“要說,這個要求我是不能提的,畢竟她是我兒媳婦,我要是一提要求,等於就是為自己的家人要官。但從另一個角度講,謝芬芳年輕,年輕人要求進步,沒錯麼,不能因為她是我兒媳婦,我就不支持她進步。
她個人是有些缺點,這個你可能也聽到了,可哪個人沒缺點。
我有,你也有,我們每個人都有。有缺點不可怕,怕得是不改正缺點,給她加點擔子,讓她身上的責任重一點,她對自己,就會有新的要求,這對她,對工作,都是有好處的嘛。”
榮懷山這樣說,向健江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頭答應:“行啊,老領導,我跟曉敏市長碰碰頭,看她那邊還有什麼好的建議,既然小謝要求進步,我們就要把她用到合適的崗位上。”
“當然,崗位不合適,那不是用人,是在毀人,我看執法大隊大隊長,就很合適的嘛,你們碰個頭,盡快給我一個答複。”
聽聽,他用的都是答複,而不是常人習慣用的消息。
向健江隻能隨和:“一定一定,
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給您老一個答複。”
按說話說到這兒,就該打住了,可榮懷山仍然不滿足,意猶未盡道:“還有一件事,最近我帶隊督查了一下,總體來講,東江目前的工作不錯,人大基本滿意,不過個別地方,還猶待改進。這個問題,等我督查完後再談,現在談,時機還不成熟。”
時機什麼時候成熟?怕是再傻的人,也能聽出此話的玄機。
當然,向健江並不怕榮懷山找麻煩,找麻煩也是應該的,問題是,他如果刻意給你找起麻煩來,你還幹不幹別的工作?
“大姐,這事我看就按他的意見來吧,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來承擔責任。”